明慧法师您好,读了您的文章之后,我自己是从个人感情上和佛教信仰上都无法接受木鱼、钟、鼓是乐器的说法,所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那就是佛教界有很多出家师父们都说法器是龙天耳目,我想知道您对这句话又如何解释呢?我知道您平时很忙,反正我也不着急,等您有空时再用微信电话或者文章回答我就好了,先在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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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汉传佛教界确实是有“法器是龙天耳目”这种说法,而且还是一句流传很广的说法,甚至是早已成为某些出家法师们的一种信念、教法和活法。例如当代有一位佛教大师曾在自己公开出版的一本书里如是说道:
「法器是龙天耳目,大众共遵的讯号,丛林中一切行事皆依法器为准,例如晨钟暮鼓以及各种报钟、板声等。寺院中用于庄严佛坛及祈祷、修法、供养、法会等各类佛事,或佛子所携行的念珠、锡杖等修道资具,都是法器法物。」
这位大师在书中不仅一口气罗列出了十五种佛教寺院里面常见的各种各样的所谓法器,甚至还说「幢幡、蒲团、手炉、传炉、香炉、金刚杵、戒尺、毗卢帽等,都属法器法物之列。」
我读到这位大师的佛教法器解释文章之后,心里瞬间想起了已故著名表演艺术家赵丽蓉和巩汉林的一个小品:“宫庭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啊?听我给你吹。其实就是那个二锅头,兑的白开水。”
既然在这个喜剧小品里面,酒店(饭店)提供的所有饮食,都是冠以“宫庭”两字,那么可以遥想皇权时代的宫庭里面,天子的所有日常用具也是无不冠以一个“御”字,诸如“御碗、御杯、御香炉、御膳房”等等,那么在皇权时代传入中国的佛教经过一千多年的主动适应中国国情和积极融合民风习俗之后,某些僧众把寺院里面的一切宗教用具和器物都称之为“法器法物”,自然也是一个起因于方便教化、最后却约定俗成的可以理解的事情。
因此对于很多佛教出家僧众把木鱼、铃、鼓等等称之为法器,其实可以视为一种汉传佛教界特有的“方便说法”。甚至是自己如果正在宗教活动场所参加一些宗教仪式之时,也不妨听之任之和一笑置之。
但是,自己在佛法闻思过程之中,对于类似的各种各样的“方便说法”则必须要有清晰地认知,否则很有可能会为自己的闻思修证带来某些完全不必要的束缚、麻烦和障碍,甚至形成某些戒禁取见。
例如在很多传统丛林寺院道场里面,某些出家法师会这样教导刚刚出家的年青僧众:殿堂里面的各种法器(木鱼、铃、鼓等等)都是龙天耳目,因此不可胡敲乱打,否则会让护法神生起瞋恨心,就会直接迁怒和惩罚这位胡敲乱打法器的人。
在这样的传统的法盲教育之下,汉传佛教寺院里面逐渐形成了一些非常荒唐可笑的规矩:
1.木鱼、铃、鼓等法器,平时不能随便触动,更不能随意敲打和胡乱敲打;
2.拿木鱼、铃、鼓等法器时,不能叫“拿”,一定要称之为“请法器”。
3.“请起”法器之前,要合掌向佛菩萨像致意问讯;
3.“请起”法器之后,要手持法器再向佛菩萨像致意问讯;
4.法器敲打结束,放回原处之后,还要向佛菩萨像合掌问讯致谢;
5.由于法器不能敲打出错而让护法神听到之后生起瞋恨心,因此很多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们学习法器时,为了避免敲打出错造成过失,事先要在练习场地的桌子、墙壁或门板上面粘贴一张纸片,用毛笔写上“弟子初学法器,如有敲打错误,祈请护法勿生瞋恨”等等。意思就是我事先声明我是在此学习和练习敲打法器,由于尚不熟练,因此如果哪里敲打错了,还请各位护法鬼神和伽蓝菩萨们能够原谅我的过失,既不要生起瞋恨心,更不要来惩罚我。
6.佛教寺院里面的僧众每天参加早晚功课唱诵之时,如果哪位出家僧人敲打法器出现错误,要在功课结束之后,先向佛像礼拜忏悔、再向大众师父们礼拜忏悔。
之所以会出现这些似是而非、荒唐可笑的所谓丛林规矩,在我看来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汉传佛教界的出家僧众长期缺少印度佛教历史知识和佛法义理知识。
辨析如下:
一、对“法器”一词理解错误
法器的定义是:
1.「堪行佛道者,谓之法器。」
但是确实有一些长期不重视闻思学习、甚至是长期轻视佛法义理学习的佛教法盲们,偏偏从字面上望文生义地把人间日常生活中能够闻思修学佛法、能够信解行证佛法的善男子和善女人(法器),硬生生地理解成佛教寺院殿堂里面常见的那些木鱼、铃、鼓等各种各样的法器(宗教打击类乐器)。详情请阅读我在2019年4月23日写的一篇小文章《什么是法器》
更荒唐地是,由于对“法器”一词的根本性理解错误,又直接引生出一系列的衍生错误和所谓的丛林规矩。
二、法器是人天眼目,不是龙天耳目
一个最普通的生活常识是:任何一件乐器,无论它是管弦类乐器还是打击类乐器,只要没有人力的操作或外力的作用,它自己都不会发出声音。生活中常见的各种各样的乐器是如此,宗教界常用的各种各样的乐器也是如此。
其实只要稍加用心思考就能发现:佛教寺院殿堂里面的一件件人工制作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所谓法器,它们本身既不会说话讲法,也不会发声作狮子吼,它们怎么能是龙天的耳目呢?
以此类推,一只木鱼,它自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只大鼓,它自己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把木鱼和大鼓摆在一起,它们还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把所有的木鱼、铃、鼓等等摆在一起,它们仍然还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人力的操作或外力的作用,它们就是一堆没有任何声音的人工器物。
其次,龙(畜生道龙族)天(欲界、色界诸天)都有各自的业力因缘所形成的五蕴、六根、身心世界和生活环境,他们已经拥有远远超越人间众生的更微妙、更微细、更殊胜和更不可思议的五蕴身心,它/他们不会喜欢或在意人间寺院里面的那些外形粗重笨拙、声音单调刺耳的木鱼、铃、鼓等所谓的法器。
举例来说:一位每天饮用着清净水源的人间男女,他会喜欢饮用来自污染河流中的脏水、污水或毒水吗?
明白了这个道理,自然就会知道能作龙天耳目的,只有人间日常生活中的那些能够闻思修学佛法、能够信解行证佛法的善男子和善女人。
因为佛法里面常说的“耳目”,不仅仅是指生理上、身体上的耳朵和眼睛,而是特指能够给予某些生命以知识上、智慧上的教授与指导。借用《金刚经》里面的话语风格来说:“佛陀所说耳目,即非耳目,是名耳目。佛陀所说法器,即非法器,是名法器”。
综上所述,我对“法器是龙天耳目”这一中国佛教界的传统说法,所作定义和解释如下:
1.龙天自有耳目;
2.龙天既不需要、也不喜欢人间寺院道场里面的那些木鱼、铃、鼓等等所谓的法器作为自己的耳目;
3.法器是人天眼目,而不是龙天耳目;
人间日常生活中的那些能够闻思修学佛法、能够信解行证佛法的善男子和善女人,他们依止善知识教导闻思修学之后,能够慢慢生起择法觉支;能够逐渐断除三类结缚;能够陆续坚固四种净信;能够平静走向沙门四果;
他们是人世间的智慧之灯,持续不断地照破天上有情和人间众生心中的愚痴无明邪见等黑暗之处;
他们是天上有情和人间众生的生命导师,耐心讲解宣说、开示教导离苦之法和觉悟之路;
法器是堪受佛法教化、堪能住持佛法、教授佛法和传承佛法的出家和在家贤圣弟子;
这样的贤圣弟子才是佛教里面的法器;
这样的法器才是人天眼目,而不是龙天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