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8日星期五

手臂环抱如托婴

 

Wen-Ning He

刚刚骑着自行车正准备去小镇里面取快递,突然收到寂法师的电话:“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吗?真戴着口罩打了!”

我的脑子里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发生冲突动起手来打架了,于是赶紧停下车子查看寂法师的“特快专递”。原来是某佛教寺院里面的冬季“禅七”活动摄影,从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群出家僧众排着整齐的队列和戴着统一颜色的口罩隆重地开始了“禅修”。

看完之后,我没有回复寂法师就直接上车取快递去了。可是这位平时经常感觉闲得无聊、同时还喜欢“闻思”佛教新闻和“博学”不同观点的汉传佛教大法师,又是一通电话怂恿我“多少评点几句,不能真做一个自了汉躲在小天地里面,自绝于佛教界的老朋友们。”

恭敬不如从命。

 

今年疫情期间,几位同学校友闷在房间里面闲来无事网络聊天之时,谈到如果疫情一直持续到年底,某些寺院会不会继续举办“禅七”?

有说肯定会暂时取消一年两年再办,也有说“在很多僧官眼里,清众的生命不重要,向外界表演修行非常重要。”

我赞同后一种观点,于是就调侃说:“直接戴着口罩跑香坐禅更能感动很多法盲和脑残,反正全程参加的都是清众,僧官只是在起七、解七时候露个脸。除非睡觉睡得腰疼了,就再走到禅堂里面小坐一会露个面。”

 

对于汉传佛教寺院里面的禅堂修行,我在佛法知见和宗教感情上面,先后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出家之前和刚刚剃度出家的那些年,内心里面狂热固执地相信“佛法是修出来的、禅堂是选佛场、参禅是真正修行、禅宗是佛祖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之时传承至今的佛教正法和佛法心髓、历代禅师的言行里面都有甚深境界和特别用意”等等。如果再说得直白一些,我不仅崇拜过虚云老和尚、来果老和尚好多年,我也向往过西安卧龙寺、扬州高旻寺、江西云居山许多年。

第二个阶段是自己参加了几处著名寺院举办的“禅七”修行期间,从每天的作息时间安排,禅堂里面的坐香、跑香、开示、普茶和抽解规定等等,甚至是集体共修时候的紧闭门窗、混浊空气和各种气味,总是让我自觉不自觉地想起和对比出家之前读书期间安安静静地练习道家静功时候的心境与感受。这个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佛教禅堂里面的修行方法和方式有些不对劲,甚至很可能不会生起任何一种四禅八定,纯粹就是一种盲修瞎练和瞎折腾。但是由于无知,我并没有能力从佛教历史和教理法义上面得到确证。

第三个阶段是经过多年的自己观察思考、师友教授提示和参考前辈研究著作,慢慢对于禅宗的起源、禅法的内容、著名禅师的师承来历和知见观念等等有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认识,从此走出禅宗神话烟雾和禅堂修行内容。在此期间又被动地(必须随众)参加了所在寺院里面举办的几次“禅七”修行,反而能够以“观察欣赏”和“观看表演”的心态,轻松度过每次七天时间的犹如闹剧一样的所谓修行。

最有趣的是,一天晚上大家正在禅堂里面集体跑香的时候,由于负责“监香”的法师“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兴奋之中喋喋不休地教导大家如何调息,从而让同是清众的普法师忍无可忍之下直接大声回复一句“调你妹!”正在跑香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好象能够传遍三千大千世界一样的已经压抑了很久的哄堂大笑。我也在笑声中突然感觉到禅堂里面的这种集体修行环境,只要不故意装修行,其实是很活泼,很真实,很可爱。

 

1998年我在厦门闽南佛学院读书期间,曾经决定退学专心修行。空法师知道之后,就建议一起去拜访圆智老法师,听听圆老的意见。当时圆老的房间里面还有两位从五台山过来的法师,也是闽院的校友。

圆老听完我的修学方法和目标志向之后,直接就批评退学修行的荒唐想法,并且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禅堂是造就愚痴的地方。”

但是,当时有宗教信仰却没有佛法智慧的我,反而在心里立即判定眼前的这位圆智老法师可能是一位披着佛教出家人衣服的天魔外道。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阅读过、听说过或者遇见过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胆敢诽谤佛教禅宗正法。

又过了许多年,当我自己也把禅宗和禅法,逐渐从佛教和佛法里面彻底分开之时,我才意识到当年的圆老不是天魔外道,而是自己当年不仅狂热、愚昧和无知,甚至还曾经堕落在外道徒众之中很长时间。

 

可以肯定地说,汉传佛教禅堂里面的这种集体修行方式,因为根本就不是修习禅定的方法、路径和环境,而是希望能够在一个七天时间或者多个七天时间里面“明心见性、彻见父母未生之前的本来面目”等等,因此基本上不能生起四禅八定之中的任何一种禅定。

道理非常简单。要想修习禅定,首先就要清楚知道禅定的名称种类和禅相状态,以及修行的指导方法和详细要求,然后才能根据这些教理法义去寻找、选择和设置禅修的时间、地点、方式等等。而且只要是修习“四禅八定”之中的任何一种禅定,基础的要求都是大同小异。

举例来说,任何一个人通过学习和考试取得驾驶证之后,无论是开着普通小车上路,还是驾驶豪华跑车出发,基本的操作技术(点火、挂档、加速、转弯、停车)和基础的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黄灯减速、礼让行人)等等都是完全一样的,不同的只是各种车辆的产地、售价、性能、配置、加速时间和制动效果等等。

与此同时,任何一位有着多年理论学习和开车经验的优秀驾驶员,几乎都能通过一个或多个操作动作迅速地判断出其他人的驾驶技术熟练程度。原因就是基本的驾驶技术和基础的交通规则都是公开的和一样的,无非就是开车熟练与生疏的区别,以及遵守和违犯交通规则的区别。

 

在我看来,禅堂里面的这种看起来“高大上”的集体修行方式,有兴趣的人们去参加一次或者两次,亲身感受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如果真是想要在生活之中修习禅定,我认为通过练习“托婴桩”尝试寻找、生起和延续抱起一个小孩子的感觉,都比参加禅堂里面的集体修行更迅速和更有效。

托婴桩的练习方法非常简单:首先是在生活中,选择任何一种自己喜欢的姿势用双手抱起或者托起一个小孩子(越小越好),既不能抱得太用力和太牢固(否则小孩子感到不舒服会挣扎或者哭泣),又不能抱得太随意和太无力(否则会让小孩子掉落在地上摔伤),同时又要防止周围南来北往的人们碰到或者撞到这个小孩子(因此双臂在抱起和托住婴儿的同时,还要有外撑预防他人碰撞的作意)。

等到自己能够轻松迅速地找到这些感觉和做到这些要求之后,就可以进入“全凭心意用功夫”的练习阶段了。简单来说就是不用手臂抱起和托住一个真实的小孩子,但是只要自己的心念一动(作意),原来曾经真实体验过的手臂之中真实抱起和托住一个小孩子的所有感受(抱、托、裹、撑),都能立刻随着手臂的抬起而出现和生起,此时的手臂和怀中能够生起与原来真实抱着一个小孩子一样的感觉,因此名为“托婴桩”。

如果能在这种身体安静不动的状态下清晰感受到手臂之中真实托起一个小孩子的所有感觉,就可以作一些非常缓慢的身体前后左右转身变化,看看自己能否在连续不断的“动态之中”仍然生起和保持住这种托抱小孩子的感觉。

如果不能,那就回头是岸,继续寻找这些感觉,甚至重新体验抱起和托住一个真实的小孩子的所有感觉。

如果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随念而起、应念而至、念到力生”,接下来就可以进入“假借无穷意”的自娱自乐阶段,慢慢地尝试着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身体与他人身心、与日月光华、与天地万物、与宇宙虚空建立和生起无穷无尽的作意连接。

只要自己的身心能够与外界连接上之后,就会“随意”生起源源不断的无限乐趣。因此真正修道之人,不仅擅长调御身心状态,同时也不会感到孤单寂寞。

择其善者而用之

  昨天晚上,平法师写给我一段非常精彩和务实的个人观点。征得其本人同意之后,我分段转载如下: 「分辨禅宗传承历史的真真假假,其实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因为禅法本来就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教法。你不能用物理世界之中的事实存在与否,来观察寓意世界里面的人事传承和师徒对话,这是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