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Ning He
中国汉传佛教界里面有很多人都听说过或者读诵过《盂兰盆经》,甚至有些人还参加过在佛教寺院里面举办的《盂兰盆法会》。当然,如果根据某些据说是来自印度佛教的神话传说,那么早在部派佛教时期,印度佛教界的出家僧众就已经带领在家信徒们一起做盂兰盆法会了。
例如:《大盆净土经》记载印度的频婆娑罗王、王妃末莉夫人、著名的护法居士给孤独长者等人,都曾经按照《佛说盂兰盆经》的内容,锻造五百只金盆供养佛陀和出家僧众,希望能够以此供养的功德,可以迅速有效地消除自己的过去七世父母生前所造作的各种各样的罪业。
佛教在公元前2年(西汉哀帝元寿元年)传入中国之后,经过东汉王朝到了西晋时期,这部《盂兰盆经》才由竺法护翻译成汉字从而得以在中国人之间正式流通。因为此经特别强调(释迦牟尼佛陀的金口言教)可以借助供养十方自恣僧的这一无比殊胜的巨大功德,从而不仅可以顺利地超度和报答自己父母亲人的养育深恩,甚至是可以成功地超度自己过去生中“七世父母”的思想,遂与中国儒家文化长期提倡、崇尚和宣扬的“孝道”伦理一拍即合,立即就被中国佛教界的出家僧众和在家信徒所接受,同时也得到了中国历代帝王的热心提倡。
《佛祖统纪》卷三十七:大同四年,帝幸同泰寺设盂兰盆斋。
《释氏六帖》:梁武帝每逢七月十五日,即以盆施诸寺。自此以后,蔚成风气,历代帝王臣民多遵佛制,兴盂兰盆会,以报答父母、祖先恩德。
我在阅读中国佛教历史的过程中,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那些来自印度历史上的释迦牟尼佛陀教导和传承下来的真正的清净佛法,即使有人不断提倡和长期呼吁,在出家僧众和在家信徒的日常生活中也不会有多少人真正关注和虚心接受。但是那些纯属是后人刻意编造出来的、主动地迎合世人心中的各种各样的贪婪欲望的所谓“佛经”、“法会”和“法门”,却偏偏会得到很多人的关心、崇拜、宣扬、实践和资助。还是以梁武帝首倡的这个“盂兰盆法会”为例,到了大唐时期,所谓的“法会活动”不仅呈现出更加热闹和兴盛的场面,而且已经成为朝野上下的一次官民同乐的“国家法定假期”。
《法苑珠林》记载:国家大寺,如长安西明寺、慈恩寺等,每年送盆献供种种杂物及举盆音乐人等,并有送盆官人,来者不一;而信众献盆供者亦多。
熟悉中国历史的人们都知道,在过去漫长的农业社会里面和皇权专制时代,几乎任何一种新的社会风气能够得到社会大众的认可和获得迅速普遍地流行,可以说都少不了其中的一个主要推动力:上有所好。“盂兰盆节”或《盂兰盆经》或“盂兰盆法会”自然也是不能例外,其实也是在“上有所好”的直接推动下,从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变成了民间大众的“下有所效”了。
甚至某些擅长神话故事发挥和宗教传说创作的中国人,好象还并不满足于佛教经典里面记载的“盂兰盆法会”的简单和枯燥,于是他们继续东拉西扯、添油加醋和理所当然地创作出:
1.农历七月十五日的佛教“盂兰盆节”和中国传统道教的“中元节”不仅是同一天,而且都是名正言顺的“鬼节”。
2.释迦牟尼佛陀生前的“十大弟子”里面的那位号称是“神通第一”的目犍连尊者,他般涅槃之后已经成为中国佛教界“四大菩萨”之一的地藏王菩萨的重要助手。不仅人间的某些地藏庙里面常常把目犍连尊者的塑像安放在地藏王菩萨身边,甚至在阴曹地府里面也为目犍连尊者专门建立了一个正部级常设办公机构,并且还配备了四位判官:查察司判官李玄邃、赏善司判官杨玄感、罚恶司判官韩子通、阴律司判官崔子玉。
这四位常住在阴曹地府里面的大判官们经常会一起办公、阅卷、协商和复审阳间的每一位新死者。特别是在其死后的“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其家人有没有请佛教僧众或道教道士念经超度?有没有捐钱、捐物、现金支付、微信支付或支付宝支付大做布施供养?有没有焚烧足够数量的大面额的“冥府通宝”纸币?有没有请专业法师们唱一场梵呗、放一堂焰口、做一次水陆、打一遍普佛、开一下光和洒一些水……
流行在中国民间的各种各样的道听途说和信口开河的所谓信仰,暂时就不多说了,还是直接阅读和闻思这部“佛经”,看看它的有趣教导吧。
《大正藏第 16 冊 No. 0685 佛說盂蘭盆經》
西晋月氏三藏竺法护译
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大目干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饭,右手抟饭。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连大叫,悲号啼泣,驰还白佛,具陈如此。
佛言:“汝母罪根深结,非汝一人力所奈何!汝虽孝顺,声动天地,天神、地神、邪魔、外道、道士、四天王神亦不能奈何!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脱。吾今当为汝说救济之法,令一切难皆离忧苦,罪障消除。”
佛告目连:“十方众僧于七月十五日僧自恣时,当为七世父母及现在父母厄难中者,具饭、百味五果、汲灌盆器、香油锭爥、床敷卧具,尽世甘美以著盆中,供养十方大德众僧。当此之日,一切圣众或在山间禅定、或得四道果、或树下经行;或六通自在、教化声闻、缘觉;或十地菩萨大人权现比丘,在大众中;皆同一心,受钵和罗饭。具清净戒圣众之道,其德汪洋,其有供养此等自恣僧者,现在父母、七世父母、六种亲属得出三途之苦,应时解脱,衣食自然。若复有人父母现在者,福乐百年;若已亡七世父母,生天,自在化生,入天华光,受无量快乐。”时佛敕十方众僧,皆先为施主家咒愿七世父母,行禅定意,然后受食。初受盆时,先安在佛塔前,众僧咒愿竟,便自受食。
尔时目连比丘及此大会大菩萨众皆大欢喜,而目连悲啼泣声释然除灭。是时目连其母即于是日,得脱一劫饿鬼之苦。
尔时目连复白佛言:“弟子所生父母,得蒙三宝功德之力、众僧威神之力。故,若未来世一切佛弟子行孝顺者,亦应奉此盂兰盆,救度现在父母乃至七世父母,为可尔不?”
佛言:“大善快问!我正欲说,汝今复问。善男子!若有比丘比丘尼、国王太子、王子大臣宰相、三公百官、万民庶人行孝慈者,皆应为所生现在父母、过去七世父母,于七月十五日——佛欢喜日、僧自恣日——以百味饮食安盂兰盆中,施十方自恣僧,乞愿便使现在父母寿命百年、无病,无一切苦恼之患,乃至七世父母离饿鬼苦,得生天人中,福乐无极。”
佛告诸善男子、善女人:“是佛弟子修孝顺者,应念念中常忆父母,供养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常以孝顺慈忆所生父母,乃至七世父母,为作盂兰盆施佛及僧,以报父母长养、慈爱之恩。若一切佛弟子应当奉持是法。”
尔时目连比丘、四辈弟子,闻佛所说,欢喜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