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9日星期五

神话中长大的孩子



Wen-Ning He

我是自己这几年胡乱阅读佛学书籍得来的宗教知识,就是在今天的末法时代里面,无论是出家修行人还是在家修行人,真正能证果的人数都是非常少的,因为善根福报不够,可能导致了有些人修行一辈子还是凡夫俗子,还有些人到了临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修行程度,当然一生之中也没有遇到真正的大德高僧亲自指导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我不否认世界上有修行证果的人存在,我只是感觉到修行佛教不容易,可能一万个人里面也就是有那么几个人能成功,不知道我这个认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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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的提问,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真正的好问题,因为直接涉及到了印度佛教历史、早期佛法义理和汉传佛教界里面流行的几个最普遍,同时也是最容易混淆不清和似是而非的佛学常识。
如果把你的这个问题里面已经涉及到的这几个最容易混淆不清和似是而非的佛学常识分别提取出来,其实主要就是来源于三个“子问题”:1.今天的佛教是否已经进入了“末法时代”?2.今天的佛法修行人能否“证果”?3.今天的或者说是“从古到今”的佛弟子们在自己的修行过程之中能否“自觉、自知、自证”?
现在按照您这个问题里面出现的三个“子问题”顺序,简单辨析如下:
一、今天的佛教是否已经进入了“末法时代”?
首先请思考三个和佛教没有任何关系的生活常识:
1.三千多年前的中国古代夏商周时期的人们生产制作出来的一批陶瓷饭碗、陶瓷餐具和陶瓷水缸,如果历经春秋、战国、秦汉、隋唐、两宋和元明清之后仍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到今天,我们暂时抛开这批陶瓷饭碗、餐具和水缸的文物价值和历史意义不谈,我们现在只从它们是否依然具备当年人们制作出来时候的盛饭、盛汤、存水功能和用途来观察:这些夏商周时期的人们生产制作出来的这一批陶瓷饭碗、陶瓷餐具和陶瓷水缸,今天是否还能具备人们日常生活之中的盛饭、盛汤和存水功能?
2.澳洲医学家发现了导致人类胃溃疡的元凶,从而成功地治愈了已经折磨很多人很多年的这种疾病。可是这种发现是澳洲医生在大洋洲地理位置上、在南半球气候条件下和在当地人群之中发现的,也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外国人”在“外国医院、外国实验室”里面针对“外国鬼佬”的病情和病症进行研究之后发现的导致胃溃疡的元凶、治愈方法和药物,那么这些澳洲鬼佬的发现成果和治疗药物对于中国人是否有效呢?
3.英国人牛顿首先提出的地球引力或地球重力理论,经过几百年、几千年之后,人类居住的这颗地球上面的引力或重力是否就已经减弱、已经消失或者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呢?
对于以上三个小问题能够在自己心中作出简单回答之后,对于佛教界长期流行着的所谓的“末法时代”理论和宣扬“末法修行方法”的出家僧众与在家信徒们,自己就会在内心里面生起一种“可怜悯者”的同情和感受,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法”。
根据佛教理论,“法”是自然的规律、“法”是事实的真相、“法”是修行的原理和原则、“法”是必须遵循的实践顺序和操作方法。因此佛教里面的“法”只有当事人能否发现(见法)、能否见闻(声闻)、能否正确理解(知法)和能否信受奉行(闻思修证)的问题,而决不会有所谓的“末法时期”出现和所谓的“末法修行方法”等似是而非的佛法。
严格来说,佛教和佛法里面也根本没有所谓的“末法”,但是佛教在人间不同时空之中的发展阶段里面,却会出现不同的“法运”,而且佛教的“法运”也是和人类历史上的某一个国家的命运“国运”相似、和某一个家庭的命运“家运”相似、甚至是和具体的某一个人的穷困通达和寿夭祸福的“命运”相似,都会有幼年、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这些不同的生命成长阶段,也都会出现“由弱变强”和“从强变弱”的连续变化着的鼎盛、衰败、没落或隐没的各种各样的现象。但是这些现象仍然是佛教的“法运”现象的正常发展和正常表现,而决不是佛陀为天上有情和人间众生教授的佛法也像药房里面的药物一样出现了“变质”或“失效”现象。
那些宣扬“佛教末法时期”和“末法修行法门”的出家僧众与在家信徒,很多人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是佛陀、什么是佛教和什么是佛法,从而错把佛教的“法运”当成了佛教的“末法”。事实上,佛教有自己在世间流行着的法运,佛法哪有所谓的末法时期、末法时代和末法思想呢?

二、今天的佛法修行人能否“证果”?
今天的佛法修行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身体生理结构和自己面对着的人类普遍存在着的生老病死现象和“三苦”、“八苦”等等,其实和三千年前的古人相比,并没有出现什么重大的或根本性的变化。现代很多人对于自己的身心结构认知程度、对于自己的生活居住环境了解熟悉程度、对于自然世界的认识发现深度、以及自己能够掌握使用的各种各样的技术与工具等等,都是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古代的很多人。
例如:古代很多普通寺院里面都没有一部完整的佛教大藏经,只有那些著名寺院里面才保存着自己筹资印刷的或者是某位皇室官员资助印刷的大藏经,而且还是被锁在柜子里面当成“法宝”珍藏起来,普通人根本难以见到和借阅。在中国历史上,很多读书人像明朝的宋濂一样需要自己抄写书籍阅读,佛教界的出家人也是需要自己抄写佛经学习,甚至还出现了一批专门替人抄写经书的“抄经人”。但是今天,我们在自己的电脑面前就可以查阅几乎是全部的佛教藏经、佛学论文和佛法文献资料,这对古代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想像的闻思修行条件和生活工作环境。
那么这样的身体生理结构没有任何重大突变和各种知识资讯迅速地丰富增加之后的现代人,难道经过认真的佛法闻思修行之后还不能证得佛教里面的任何一种果位吗?即使认为现代人的某些知识和智慧,还是远远比不上古代的某些特别优秀的人物,那么至少也能经过努力学习之后理解古代的杰出人物的思想观点和达到他们之中的最低程度的认识成就,否则人类的所有教育历史和传道、授业、解惑就失去了任何存在的意义。
因此我个人认为:只要佛法还流传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不仅是今天的佛教修行人能够走入清净法流和证得沙门四果,以后的佛法修行者同样也能走入法流和证得圣果。当然前提是这些修行人要能够有智慧走出各种各样的民间宗教信仰烟雾和相似佛法理论的沼泽区域。

三、今天的或者说“从古到今”的佛弟子们在自己的修行过程之中能否“自觉、自知、自证”?
如果印度佛教历史上的释迦牟尼佛陀为人间众生教授的佛法没有出现长期中断和重大改变,如果今天现代人的身体生理结构、生老病死痛苦和三千年前的古代人没有出现根本性的突变或改变,那么在今天的生活居住环境里和丰富的文献典籍资讯条件下,只要自己闻思修证的“佛法”正确无误,为什么就不能“自觉”、“自知”和“自证”呢?
打开早期佛教经典,无论是《阿含经》、《长老偈》还是《长老尼偈》,我们都可以看到几乎所有的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都是在闻思修行中“自觉”、“自知”和“自证”的。但是偏偏在中国汉传佛教界里面却长期流行着“自己的修行需要别人来印证”和“佛法修行证果很难”等道听途说与以讹传讹的观点。事实上,这些观点在早期佛法里面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为了方便理解,我还是用比喻进行说明:会开车的人都知道,只要是自己驾驶着车子上路,那么自己准备到达什么方向的什么地方、自己选择哪条道路、这条道路总共有多长、自己现在位于什么方向的什么地点、前方还有多远的路程、还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到达终点,这些事情自己心里真得是一点都不知道和不清楚吗?在日常生活之中,我知道有些只管乘车的人可能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但是自己亲自开车做司机的人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我至今还没有遇见过一个人。
同样的道理,不管是经由“闻思修证”的顺序,还是经过“信解行证”的次第来学习和实践佛法,只要还会出现自己不知不觉、不明不白自己目前的修行程度、修行境界或者说修行功夫,那么基本上可以判定这是自己的“闻思”功夫或“信解”水准还没有达到及格水平。我的这个判定甚至可以通用在古今中外的那些所谓的自己“开悟”之后,还要请另外一位据说是已经“开悟”过的人为自己进行考核鉴定的“印证”爱好者身上。
这是多么简单的常识判断:一位经过“闻思”的佛法修行人开始修行实践了,就像一位拿到驾照的机动车驾驶员自己开车上路一样。这位修行人能否熟练地专注观察和调节自己的身心变化,其实是和这个司机能否熟练地驾驶机动车辆是一样的道理。因此,每一位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都可以按照沙门初果须陀洹的标准来观察自己现在的身心状态:我内心之中的三类结缚有没有彻底清除?我内心里面的四种净信有没有真正生起?
每一位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都可以按照沙门二果斯陀含的标准来观察自己现在的身心状态:我内心里面的各种各样的贪瞋痴心念,和过去相比有没有减少、减轻和淡薄?
每一位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都可以按照沙门三果阿那含的标准来观察自己现在的身心状态……
如果一个人宣称自己闻思修行佛法已经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时间了,却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修行程度、修行境界或者说修行功夫,那么这样的人很有可能只是长期在民间神话信仰和相似佛法里面打转,可能从来就没有“见闻”到真正的佛法。
事实上,对于很多从小就在神话中长大的孩子、对于那些长期生活在民间信仰和相似佛法之中的成年男女,如果他们自己不愿意主动地从内心深处走出原来的虚无飘渺的宗教感情和认真闻思人类历史上面的清净法义,那么很有可能今生和来生都难有机会闻思修证珍贵难得和朴实无华的清净佛法。
甚至在我看来,一个人自己放弃简单易行和今生可证的须陀洹果、斯陀含果、阿那含果和阿罗汉果,却偏偏去实践那些看起来“高大上”的所谓“九品莲邦”、“十大愿王”和“法门无量誓愿学”等等,这已经是在糟蹋自己的这次极其难得的“人身难得”。

2019年11月27日星期三

法眼净



Wen-Ning He

法师您好,我有一对同事夫妻俩都是佛化家庭里面长大的,信佛也都非常虔诚,家里面也有很多佛学书刊杂志,也吃素十多年了,每天都有念佛诵经修学佛法,打坐双盘也非常好,还经常劝我多念观音菩萨名号,我知道同事夫妻俩都是非常善良的好人,只是心里想知道像这样念观音菩萨名号的修行方法,是不是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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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提出的这个非常有意义的汉传佛教界里面的常见问题,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极其有危险的问题,因为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不仅会伤害很多佛教信徒的宗教感情,甚至会得罪成千上万的依附这位大菩萨生活的出家僧众和在家大德,当然也会间接地影响到几乎所有的挂靠在这位著名的佛教大菩萨名下的各种各样的制香产业、旅游行业和宗教职业。为了不让自己的回答显得太过于直接,我还是先做几分钟热身运动,等到大家心理上能够接受历史真相之时,再回到您提出的这个话题。
首先可以肯定地说,念诵观音菩萨名号的修行方法,确实是一种最早起源于印度大乘佛教界、至今仍然盛行于汉传佛教界的有经典文献资料记载的和有祖师大德弘扬传承的有根有据的修行方法,甚至也可以说是汉传佛教界出家僧众和在家信徒里面的一种选择人数比较多的修行方法。
以我个人为例,不仅我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伯父伯母、姑父姑母、堂兄堂姐和表哥表嫂几乎都是信仰这位著名的观音菩萨,就是我认识的生活在家乡的一些常年累月为别人“打灾救难”的民间神婆和农村神汉,他们有很多人也是信仰礼拜这位佛教界著名的观音菩萨或道教界著名的慈航道人。我小时候也是在这种民间宗教信仰环境里面长大的,可想而知我也是自然而然地相信着观音菩萨的真实存在和崇拜着观音菩萨的神通广大。事实上,直到自己已经出家近十年时间的“而立之年”,我内心里面还是虔诚地相信着这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
尽管这位观音菩萨在汉传佛教界里面,或者说在世界华人圈里面都是家喻户晓的和知名度非常高的一位大菩萨,可是要知道对于很多虔诚的大乘佛法崇拜者和汉传佛教信仰者来说,为了能够继续保持或永久保留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虔诚信念与美好的宗教信仰,我个人认为最好还是坚持着不要去涉及印度佛教历史和印度佛教思想发展历史,这样才能坚定地站在宗教信仰的立场上像原来一样继续仰望着和相信着这位“宇宙超级大神”一样的伟大慈悲的观音菩萨,否则就有可能会慢慢地动摇和彻底地丧失自己心中的这份虔诚与美好的宗教信仰。
如果一个人愿意认真地学习印度的宗教文化和印度的佛教历史,那么就会发现一个从自己的宗教感情上面来说非常不愿意去面对和承认的事实:直到印度历史上的孔雀王朝的第三位君主阿育王执政时期,也就是佛陀般涅槃两百年之后发生的佛教历史上的第三次结集完成之际,印度佛教界都没有出现过这位后来名声卓著的观世音大菩萨。
如果从印度佛教历史上的第三次结集作为起点继续上溯,我们可以发现印度佛教历史上的第二次结集里面,仍然是没有出现任何关于观音菩萨的事迹或消息。
如果再以印度佛教历史上的第二次结集作为起点继续上溯,我们还可以发现在释迦牟尼佛陀般涅槃的当年,在以大迦叶尊者为首的500位阿罗汉们集体聆听鉴定和通过的印度佛教历史上的第一次结集完成的律藏和经典里面,同样还是没有出现过这位后来世界闻名的观音菩萨。
如果按照同样的方式以佛教历史上的第一次结集作为起点继续上溯,我们基本上能够根据现有的佛教经典文献资料得出结论:在印度佛教历史上,悉达多沙门从35岁成佛之后开始说法教化众生直到80岁时般涅槃,在这一段长达45年的说法生涯之中,释迦牟尼佛陀教导过的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里面,并没有出现过这位后来世界闻名的观音菩萨。否则在印度佛教历史上的第一次结集之时,大迦叶尊者、阿难尊者、优波离尊者等500位“众所知识”的阿罗汉们一定会想起他和提到他,而决不会遗忘掉佛教界里面的这位大慈大悲和神通广大的著名菩萨。
今天,即使是把现有的巴利语系佛教视为“小乘佛法”和定义为佛教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十八个部派或二十个部派的其中之一的某个部派所受持的三藏律经论,也无法否认两个事实存在:
1.现有的巴利语系佛教保留着和传承着一部完整的佛教律经论三藏圣典文献资料。
2.现有的巴利语系佛教三藏圣典里面没有任何关于观音菩萨的出现事迹和文字记载。
知道了以上这些印度佛教历史常识和巴利语系佛教圣典知识,再来谈到汉传佛教界里面的这位非常著名的观音菩萨的时候,我就会特意地把他放在特定的历史文化阶段和宗教信仰语境里面,这样一来就既不会与印度佛教历史事实发生冲突,也不会引起听众的反感和信徒的厌恶。
事实上,只要避开印度佛教历史上的早期佛法律经论三藏圣典文献,那么无论是在印度大乘佛教语境里面还是在中国汉传佛教三藏里面,都可以轻松自如地谈论和引经据典地宣扬这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的广大神通灵感和无量慈悲心愿。
尽管观音菩萨只是印度佛教历史上的一个借鉴自传统宗教神话人物和不断给予完善修订的混合式神话人物,可是经过长期流行之后已经形成了所谓的“观音文化”和“观音信仰”。既然道听途说和以讹传讹的“民间信仰”是一种宗教信仰,例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后羿箭射九日”等等,那么起源于印度宗教神话人物和流行于中国汉传佛教界僧俗大众之间的观音菩萨和观音信仰,当然也是一种具有人心安慰作用和精神安抚力量的大乘佛教菩萨信仰。只要能够警惕和小心它不被某些江湖术士或民间神棍所借用和滥用,那么总体来说“观音菩萨信仰”仍然是一种教人向善的、给人以安慰和希望的佛教神话信仰。
毋庸置疑地是,相对于那些没有宗教信仰的或者是信仰某些极端暴力思想的人们来说,我还是真心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们选择信仰、崇拜和念诵观音菩萨,因为向外面的时空之中寻找一位超级大神作为自己的身心依靠,这是绝大部分人们的宗教从众心理。而早期佛法的理论教义,在这些所谓的“神力保佑”和“加持庇护”方面对于普通人的教化要求和摄受程度,好象又显得有些太难和太高。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唯有求真、多闻和自信的人,才会真正生起“法眼净”,才会知道专注观察五蕴身心生灭现象的重要,才会不崇拜和不需要来自任何神灵或菩萨的加持、恩赐与保佑。
可是实际上,在社会日常生活之中不难发现,始终都是具备宗教感情心理需要的人数比较多,而具备“求真、多闻、自信”这些特征的人们又是极少又极少。但是如果不能具备这些特征,可以说又基本上不会生起“法眼净”。只要生不起“法眼净”,那么这短短的一生之中,可以说又很难有希望走出各种各样的民间信仰和形形色色的神教与宗教。
没有生起“法眼净”的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一般来说都会有几个明显表现:
1.学习佛法几十年了,依然还是神佛不分、神鬼不辨、求神求佛求菩萨、怕黑怕鬼怕死人……
2.读诵经典几百遍了,仍然还是相信秘法大法、真传单传、上师加持、拈花微笑、祖师密意……
3.修行佛法一辈子了,还是喜欢热热闹闹地打水陆、放焰口、唱梵呗、念咒语、鼓吹素食修行、三步一拜磕头朝山……

2019年11月22日星期五

十八罗汉战悟空



Wen-Ning He

校友超见法师发来一个链接,让我写篇文章批评一位正在◎◎市佛教居士林做讲座的◎◎法师公开宣扬的“儒释道三教一家”理论、乡愿式好人“不分别”观点、以及佛菩萨和民间鬼神惩罚恶人、保佑善人等相似佛法信仰。
我在手机上面看完这个长达44分钟的讲座视频之后,特别是看到法会现场的很多穿着灰色“海青”的老年人听得津津有味、听得聚精会神、听得开怀大笑和听得“法喜充满”的镜头画面之后,我用文字回复超见法师:“没有必要批评这位法师,你想想她这几天的说唱讲座已经为多少老年人带来了开心欢乐。一个小丑进城所产生的效果,据说都能胜过一群医生,她这也是在帮助和她有缘的老年人保持青春心态,也可以说是一种集传统宗教信仰的心理安慰功能、传统相声小品的搞笑娱乐作用和现代心理压力疏导为一体的身心灵综合大保健。”
超见法师说:“可我总感觉她这种讲座是在宣扬民间迷信和败坏佛教正法。”
我随手发给超见法师一个笑脸图案,然后问他:“如果是你在现场直接为这一群基本上可以说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民间宗教信仰和佛菩萨保佑加持迷信里面的老年人讲四圣谛、五根力、七觉支、八正道、沙门果,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喜欢听、愿意听和能听懂呢?如果你直接告诉这群老年人应当专心关注和观察自己的这个时时刻刻都在迁流变化着的五蕴身心世界,而不要去寻找外面的什么菩萨保佑加持和净土佛国世界,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吓死很多信佛多年的老人?”
超见法师说:“那也不能公开宣扬迷信吧!”
我说:“宣扬迷信又怎么啦?都督周瑜打黄盖,大师王林睡明星,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双方都是具有完全法律责任的成年人,都是两相情愿和两情相悦的事情,只要当事人双方感觉值得、感觉合适和感到快乐,你瞎操心什么呢?再说很多人学佛的目的本来就是求消灾免难、求保佑加持、求升官发财、求婚姻美满,甚至不要说这些老年人,就是很多出家人里面也没有多少人决心从闻思修走向涅槃解脱。”
没想到,这次超见法师回复地非常简单:“举例证明。”
我说:“好,一会我写完发在公众号上面,你自己阅读。”
1996年,江苏省徐州市云龙山兴化禅寺养熙方丈在世的时候,曾经有一位78岁的老人来到寺院里面想剃度出家,但是养熙方丈没有同意,因为他的年龄太大了,出家之后基本上什么五堂功课和敲打唱念都学不会了。
这位老人看到养熙方丈不同意自己出家,于是就天天跪在方丈室门前的院子里面痛哭悲泣。这样连续哭了几天之后,寺院里面生活着的出家僧众和在家居士都被哭感动了,当然养熙方丈的心也被哭软了,就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到江苏省南方的某个寺院里面找◎◎老和尚剃度出家去。
这位78岁的老人拿着养熙老和尚的介绍信来到苏南的某个寺院里面顺利地剃度出家之后,大约两年左右的时间就成为一位挺有名气的“讲经说法”的◎◎大师。他的名气当然也传到了徐州佛教界,当时我已经在读佛学院,因此也有家乡的佛教居士写信建议我跟随这位徐州老乡◎◎大师学习讲经说法。
我知道自己的这位徐州老乡原来经常在很多乡村里面和集镇上面唱大鼓、说评书,因此也想亲眼见识一下他出家两年时间就能讲经说法的佛学造诣和闻思功夫。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听到的他对佛教信众们宣讲的那些所谓的佛法,可以说基本上都是中国民间流行的那些因果报应故事、鬼神宿命故事、劝人行善故事、佛菩萨神通感应例子和传统评书里面的那些人物与段子。例如“十八罗汉战悟空”、“谢映灯为罗成算命”、“程咬金是一位福星转世”、“杨七郎是天上星宿下凡”、“王宝钗住寒窑十八年、享福十八天”、“济公是降龙罗汉转世”等等。我坐在旁边一面听他讲经说法,一边观察现场的老年男女听众也是一样地听得“法喜充满”、听得津津有味、听得聚精会神、听得开怀大笑……
我还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黄昏,大师不仅给了我两百元人民币的路费,还让他的一位年轻侍者把我送到寺院的大门外边。
后来,我再也没有拜访过这位大师。
再后来,偶然听说这位大师已经圆寂了,当时正处在穷困潦倒之中并且被梵文和巴利文折磨得烦燥不安的我,竟然庸俗不堪地想起了大师面前的一堆红包、茶几上面摆放成堆的糕点、酸奶、水果和香蕉,当然还有大厅里面的一群虔诚的佛教居士和欢乐的笑声。
我想二十年前的大师,他可能真是《隋唐演义》里面的那位总是逢凶化吉和遇难呈祥的民间传说中的“福星转世”的程咬金,尽管全部的武功只有“三斧头”这几招,但是已经足够在佛教江湖里面忽悠法盲信众和教化愚痴众生了。
我也相信今天视频里面的那些满脸虔诚表情和发出欢乐笑声的老年人,她们也都是当年的大师面前的那群听众的好老弟和好老妹,因为她们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虔诚表情和欢乐笑声。
看到这些虔诚和欢乐的老年人,我也没有感觉到流逝的岁月和变幻的时空,因为月亮还是那只月亮、星星还是那些星星、段子还是那些段子、内容还是那些内容。

2019年11月20日星期三

鱼龙混杂的寺院生活


Wen-Ning He
 
 陕西汉子李幺傻是我内心里面非常敬佩和尊重的一位有良知、有智慧、有勇气、有才华和有正义感的社会新闻调查记者,他十余年来屡次冒着被威胁、被殴打、被追杀和被灭口的生命危险乔装打扮调查暗访了多个城市里面的医托、酒托、野味餐饮酒店、丐帮乞讨组织、传销诈骗团伙、黑心敛财医院、人口贩卖产业、珍稀动物盗猎、运输和销售等各种各样的江湖人渣聚集的隐蔽和凶残的犯罪团伙,从而连续曝光了许多起残忍地让人难以相信、但是却在日常生活之中的某个角落里面一直都存在着的血腥事实和滔天罪恶。例如已经被公安部门严厉取缔的“黑砖窑奴工”、人贩子团伙对于偷盗、诱骗和抢夺过来的少年儿童实施的“采生折割”等等。
    我喜欢系统地阅读一个人的全部著作和文章,但是我并不盲目认同和迷信崇拜这个人的所有观点或结论,因为我知道每个人的知识结构不同、生活经历不同、观察角度不同、术业各有专攻、对于某个特定行业的了解程度也是多有不同。例如20191119日,李幺傻在《跟着人贩子走遍全国12个省市》这篇文章里面写道:「是闽南人发现寺庙可以赚钱,是闽南人将寺庙变成了产业化,是闽南人大举北上修建寺庙,是闽南人把几乎全国所有寺庙带入了商业圈。
作为一位有着长期暗访调查经历的优秀记者,李幺傻通过自己敏锐的目光看到了“闽南人发现寺庙可以赚钱、将寺庙变成了产业化、带入了商业圈”这一系列社会生活里面真实发生着和存在着的事实真相。这对于一位从来没有在国内外的任何一座佛教寺院里面长期或短期生活过的社会人士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个人发现,同时也是让许多虔诚的佛教徒难以相信、难以接受和难以想像的社会调查发现。但是,李幺傻把寺庙商业圈和寺庙产业化的“始作俑者”全部推到闽南人身上,却是并不完全正确。因为闽南人并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和能量独立完成这些伟大的佛教工程项目,他们充其量也就是运用自己的个人小聪明、家族老传统和集体大力量顺利地成为推动“寺庙产业化”的重要推手之一和成为“把寺庙带入商业圈”的主要“带路党”之一。否则,只是简单直接地把寺庙商业圈和寺庙产业化的“丰功伟绩”都推到闽南人的名下,这也未免有些太轻视了来自其他省市县乡村的那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带领家乡亲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穿着佛教衣服的“出家僧众”。
分析如下:
一、佛教僧团开始腐化,最早起源于古代印度
至少在印度孔雀王朝的第三位君主阿育王执政时期,就已经有很多人冒充佛教出家人生活在佛教寺院里面“伪作沙门”混吃混喝和收取供养了。这种延续多年的佛教僧团内部的腐败混乱现象,甚至直接引发了印度佛教历史上的第三次结集。
阿育王认可佛教教团是法的实践者,因而援助了教团,但是教团在经济上变得富足,另一方面也招致教团的堕落……由于阿育王支援佛教教团,教团在经济上变得富足,因此“奢望舒适生活而出家者”(贼住比丘)变多了,而坏乱了僧伽的戒律和修行。……为了纠正这个僧伽的乱象,目犍连子帝须得到阿育王的支援,整顿了僧伽……在此之后目犍连子帝须更选了一千位阿罗汉举行“法之结集”,以九个月纂修完成,这即是第三结集。---(日)平川彰 著、莊昆木 譯:《印度佛教史》,臺北:商周出版社,2002 年,第103109页。

二、出家成为谋生方式,长期流行于古代中国
根据文献资料记载,至少在李唐王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地方农民为了躲避来自官府的各种各样的赋税和徭役,于是相继结伴来到佛教寺院里面以“出家当和尚”的方式生活和养家。李唐王朝之后的宋、元、明、清、民国时期,社会上的这种“出家当和尚”的工作职业和谋生方式从来没有中断过。
举例来说,民国时期在汉传佛教界呼吁推动教理、教制和教产所谓的三大改革运动的著名僧众领袖太虚大师(公元18901947年)回忆起自己剃度出家的小九华寺里面的佛教出家僧众的日常生活状态时,曾经无比痛心地说到小九华寺亦系十方丛林,当时由散兵游勇出家的莽流僧,往來于宁波、绍兴、杭州、嘉兴、及小九华寺的甚多。看到他们与寺外的无賴们联成一气,酗酒、聚赌、犯奸、打架等等,向所不曾见过的社会恶劣方面。---太虚大师全书编委会编:《太虚大师全集》第29册,第179180页,台北:善导寺佛经流通处,1980年出版。
当代义学高僧印顺法师,直到晚年时候对于汉传佛教界出家僧众的普遍衰败现象,仍然是深有感慨:「近代之僧流猥杂,非一朝一夕之故。唐、宋禅兴而义学衰,元代蕃僧至而僧格堕;明、清以来,政治压迫,久已奄奄无生气。---释印顺:《印顺法师佛学著作全集·第十卷·平凡的一生》,128页,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因此不能把寺庙产业化的出现和佛教商业圈的形成,单独地看作是佛教界的某个家族背景掌控下的公司工厂或宗教界的某个帮派势力操控下的连锁垄断经营。因为这里面已经涉及到佛教历史、文化传统、时代背景、社会风俗、地方经济、就业发展、个人前途、江湖规则和人心欲望等等很多因素。

三、寺院被家族帮派掌控,商业圈和产业化正式形成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家和政府开始恢复宗教政策之前,佛教界的出家人数量并不多,寺院经济也比较贫困,绝大多数佛教寺院里面的出家僧众的日常生活条件都是清淡艰苦,因此无论是外面环境还是内部经济,都没有出现和形成所谓的佛教商业圈和寺院产业化。直到改革开放时期,随着国民经济的逐渐增长和生活水平的相对富裕,寺院里面的香火兴旺了,寺院经济收入增长了,佛教出家僧众的数量才开始多了起来。
这个时期的出家僧众来源,有一部分是当年特定时期还俗结婚成家和生儿育女之后看到社会走向开放了,又换上衣服来到寺院里面发展的;有一部分是“气功热”期间练习气功有了感觉和信心之后,决定出家修行的;有一部分是真正想来到佛门里面专心闻思修证佛法的;也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儿女婚嫁大事完成之后来到寺院里面生活和养老的;当然还有一大部分是来自那些有着出家传统风俗的著名的省市县乡村的家族和尚、帮派和尚、职业和尚。例如:福建省的福鼎、福安、莆田,江苏省的南通、如皋、东台、海门,这些地方都是佛教界内部著名的家族和尚、帮派和尚、职业和尚的批量产地。
在这些地方,经常都是祖孙几代人相继出家、全家几口人集体出家和亲戚朋友乡邻一帮人结伴出家,而且出家目的简单、清晰、直接、坚定:以佛教界正式的职业和尚身份(古代有度牒和戒牒,现代有身份证、戒牒和教职人员资格证)接寺院、做佛事、办活动赚钱养家。因此严格来说,佛教界在改革开放之后的家族和尚、帮派和尚、职业和尚的共同努力、用心经营和推波助澜之下,才出现和形成所谓的佛教商业圈和寺院产业化。
举例来说,某个来自福建某市的职业和尚家族,在某个著名佛教寺院里面的任职情况是:哥哥是住持方丈、弟弟是首座法师、舅舅是班首堂主、侄子是财务总监、母亲和两个妹妹也都是出家女众。
再举例来说,某个来自江苏某县的和尚家族,掌握着江南某寺的两座著名佛教寺院。由于这两座寺院的住持方丈是同一个人,于是他不仅把自己的兄弟姐妹、侄子外甥都安排在寺院里面担任要职,甚至后勤清洁人员、厨房里面的采购和炊事人员,也都是来自家乡村庄里面的亲属朋友。
因此,不能只是简单地批评「是闽南人发现寺庙可以赚钱,是闽南人将寺庙变成了产业化,是闽南人大举北上修建寺庙,是闽南人把几乎全国所有寺庙带入了商业圈。」要知道,闽南只是佛教界内部的一处著名的家族和尚、帮派和尚、职业和尚的批量出产地,但是在全国范围内却并不是只有闽南是家族和尚、帮派和尚、职业和尚的批量出产地,而是每个省都有,只是数量多少之区别。而且所有的那些佛教界内部著名的家族和尚、帮派和尚、职业和尚都发现了掌握寺庙就可以赚钱,也都早已悄悄地把寺庙变成了自己家庭或家族的公司、工厂和连锁店。

四、职业和尚聪明机灵、交际活跃、语言幽默
很多没有在佛教寺院里面长期生活过的人们可能会认为,对佛教伤害最大的就是这些把出家当成赚钱职业、把寺院当成工作场所的家族和尚、帮派和尚、职业和尚,因为他们出家之后根本没有兴趣学习佛教语言文字、闻思三藏教理法义和专心专注修禅习定,因为他们平日里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水陆法会、焰口超度、梵呗演出、朝山拜山、慈善放生等各种各样的所谓佛事活动,因此他们对佛教的危害,也要远远超过那些在城市街道上面和乡村小巷里面化缘、算命、卖几张开过光的佛像或护身符的以零售方式从事“小本生意”的男女出家僧众。
实际上,绝大多数的佛教界职业和尚们都是心地善良的来自社会上的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人,他们身上存在着优点、缺点和习气,也有着聪明、狡猾和诡计,但是还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他们很多人之所以会选择出家当和尚的谋生方式,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个人懒惰,而是暂时还没有发现比当和尚这种职业更好一点的或者更轻松一些的赚钱职业和谋生方式。至于出家之后在寺院里面迅速地拉帮结派形成一股或多股势力,其实也是因为自己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个人力量的弱小和无助,这和社会上的某些人喜欢“拜把子、结义兄弟”是类似的道理。说白了就是因为没有特立独行的资本和来去自由的能力,于是只好采取抱团取暖的方式赚钱谋生、控制资源、经营发展和打击异己。
我曾经在包括闽南地区在内的多个省市里面的多处佛教寺院生活过,从个人经验来说,即使是生活在同一处佛教寺院里面的职业和尚眼中的“非我族类”的那些“非亲属、非家人、非老乡、非徒弟徒孙”的普通出家人,只要你自己能够严格做到老实听话和安分守己(守范围、听招呼)、不乱说话讲话和绝对服从领导命令、并且不企图介入寺庙里面的管理权力和要求公平享有各种资源利益(利和同均),那么很多职业和尚们不仅不会为难你,甚至有时候还会非常亲切地问候你和关心你。当然如果一旦认为你有些不听话或不懂规矩,那么职业和尚的帮派势力组织也会迅速地安排合适人选对你精心设套、主动挑衅或者直接执行家法暴力。
因此可以肯定地说,职业和尚们并不一定就是佛教界的坏人和恶人,他们只是把佛教寺院当成一种工作场所、把出家生活当成一种谋生职业、平日里非常重视财富、地位、权利和各种享受待遇的拥有与持续、但是却很少关心或者根本不会去真正关心佛教前途和未来的一群民间表演艺术家、佛教职业工作者和聪明精致利己者。

择其善者而用之

  昨天晚上,平法师写给我一段非常精彩和务实的个人观点。征得其本人同意之后,我分段转载如下: 「分辨禅宗传承历史的真真假假,其实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因为禅法本来就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教法。你不能用物理世界之中的事实存在与否,来观察寓意世界里面的人事传承和师徒对话,这是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