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Ning He
注：承蒙同学和校友们的邀请，我于2019年11月5～7日在宁城连续作了三场“聊天答问式”讲座：第一场、“宗教、神教与佛教”；第二场、“自然世界与五蕴身心”；第三场、“破除邪见与走向初果”。在这三场讲座之中，每次我都留下了至少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回答现场听众的提问，但是直到8号下午我离开宁城之时仍然有十几个问题没有来得及在现场作出回答。午餐之后在送我去南站的路上，当年读书时候就是以“才貌双全”闻名全校的太原美女陈华丹提议说：“不如你在公众号上专门开一个答问系列，然后把大家现场提的问题和小纸条与微信上提的问题，都给回答一遍，这样也可以让大家能够经常阅读和慢慢消化。”我听了之后认为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甚至可以把这几年来收到的所有的提问都放在这个答问系列里面（隐去提问者的所有个人信息之后）分享给大家，相信读者们一定能够从他人的提问之中得到不同程度的借鉴、反思和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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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您好，我在来听您讲座之前已经看过了您否认佛教里面有观世音菩萨的文章，其实这些年来我也认识好几位佛学院毕业的出家师父，他们有的现在也是在佛学院里面教书的法师，但是他们都曾经当面亲口告诉我说观世音菩萨的存在是真实不虚的，其中◎◎法师还是修学观音法门的。请问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呢？】
感谢您的提问。
严格来说，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印度大乘佛教、中国汉传佛教、西藏与蒙古地区流行的所谓“金刚乘秘密佛教”里面肯定、承认和宣扬有一位或多位“观世音菩萨”的存在这些事实。我只是根据印度佛教历史和早期佛教的三藏律典、契经和论著，公开指出至少在释迦牟尼佛陀从35岁成佛之后到80岁般涅槃之前的45年人间教化生涯中，他从来没有向自己的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们提起或介绍过这位后来名扬四海的著名的观世音菩萨。
事实上，不仅释迦牟尼佛陀没有提起过和介绍过佛教里面有一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和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甚至是佛陀般涅槃的当年在印度王舍城举行的时间长达三个月之久的佛教历史上的第一次律典和经藏的结集大会里面（迦叶尊者主持、优波离诵出戒律、阿难陀诵出经文、500位阿罗汉圣者安静聆听和默然认定）也没有人提起过、回忆过和背诵出这位后来竟然能够成为所谓的“半个亚洲的信仰”的大名鼎鼎的观世音菩萨。
从佛教的历史发展来说，今天我们已经知道所谓的“南传上座部佛教”具有“极端保守”的行事风格和“非常严谨”的佛法观点，那么经过一段时间的印度佛教历史知识学习和重要的佛教经典文献比较之后，如果我们可以相信“南传上座部佛教”传承至今的巴利文三藏里面基本上比较忠实地记录了释迦牟尼佛陀在世时候的生活经历、生平事迹和讲法教化内容，那么我们对于已经完成了六次佛教律典和契经结集的巴利三藏里面始终没有出现过涉及到观世音菩萨的任何记载的不争事实，难道不应该引起每一位认真闻思佛法的佛弟子的小心注意和谨慎反思吗？
从佛教的教理法义来说，释迦牟尼佛陀是明确地反对和禁止佛教出家僧众或在家弟子们向任何一位神灵与仙人进行祈祷、祭祀、祈求和祈福，因为佛陀在经典上始终教导弟子们要“自依止、法依止”和“以自为岛屿、以法为岛屿”。这些自信、自尊、自力和朴实无华的教导，足以证明释迦牟尼佛陀对于人间众生的教化根本不是世间所谓的“宗教”，因为早期佛教的教理与法义根本不符合后来的所谓“泛神教、多神教、一神教”的概念与定义。但是非常可悲地是，恰恰是这样的强调自信、重视自尊和提倡自力的佛陀教导，却偏偏在人类社会的历史长河之中逐渐演变成了以祭祀、斋天、上供、祈求、祈祷和祈福为鲜明特点的印度大乘佛教、中国汉传佛教和西藏与蒙古地区流行的所谓“金刚乘秘密佛教”。
在过去的科技发展长期落后的时代里面，由于造纸和印刷技术落后、资讯传播速度滞后、交通路况与交通工具落后、以及在不同的语言文字之间进行沟通比较困难等主客观原因地制约，佛教界的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们并没有多少机会和渠道去了解、接触、观察、学习和对比不同的佛教传承与文献资料。在这种情况下的佛教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们相信所谓的“观世音菩萨”或修学所谓的“观音法门”等等，都是可以理解和宽容的，因为稍微懂一点历史常识的人们都会知道，决不能用今天的社会观念和法律常识来要求洪武年间、康熙帝国或乾隆王朝时代的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犹如蝼蚁一样的只知纳税服役却并没有任何一点自身权利保障意识的大明或大清的“子民”。
但是在今天，特别是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互联网应用逐渐普及之后、国际佛教界的出家僧众之间的互相留学与活动交流已经日益频繁之后的中国汉传佛教界里面的那些读过佛学院的出家僧众们，如果这个时候还在继续地宣扬和狂热地鼓吹那位所谓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和“广大灵感、有求必应”的观音菩萨与观音法门，那么这样的佛教出家僧众在我看来，如果不是真正的愚昧无知就有可能是深沉地虚伪和变坏。
我之所以说这样的佛教出家僧众是真正的愚昧无知，其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或是遵循传统佛教界的规矩“照本宣科”、“以讹传讹”和“过去祖师大德怎么说，今天我就怎么讲”，或是不去关注印度佛教历史常识。
例如：
1.观世音菩萨是印度哪个时代和哪个王朝时期的人？
2.观世音菩萨出生在印度的哪个省、市、县、镇或乡村？
3．观世音菩萨的父母姓名、家庭成员、家族阶层和亲属同族？
4.观世音菩萨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和晚年生平经历？
5.观世音菩萨的学法经过、修法困惑、所遇导师和同学校友（同参道友）？
6.释迦牟尼佛陀在哪里、为哪些人介绍和提起过这位观世音菩萨？
7.观世音菩萨在佛教里面是如此重要和尊贵，为什么在佛陀般涅槃的当年所举行的佛教历史上的第一次结集期间，“头陀第一”的大迦叶尊者、“持戒第一”的优波离尊者和“多闻第一”的阿难尊者以及结集现场的500位阿罗汉圣者竟然没有一人回忆起这位大名鼎鼎的观世音菩萨？
8.“自依止、法依止”和“以自为岛屿、以法为岛屿”的自信、自尊、自力的佛法，为什么竟然会突然改变方向走上了祈求、祈祷和祈福的“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的民间宗教信仰车道？
我之所以说这样的佛教出家僧众还有一种可能是已经深沉地虚伪和变坏，其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或许是早已看出在中国宗教界的信仰人群里面始终都是以感情和感性的民间宗教信仰者为绝大多数。虽然过去和现在的信教群众的主流都是这样的愚昧无知，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是一个有利于江湖术士们忽悠敛财和发家致富的绝佳条件，有一位伟人不是早就说过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现在既然有这么多的没有学习过印度佛教历史的人们相信天地之间有这样一位观世音菩萨，我又何不顺从大众的宗教感情需要和固有认知水平，再来一番推波助澜宣传和神话传说编造呢？而且进行这样的佛教神话宣传和宗教传说鼓吹还有很多可见的现实利益，例如：
1.省时、省事：既可以不用学习佛教界传统的梵文和巴利文，还可以不用学习当代语言里面的英文、日文或藏文，于是每天拥有大量的时间喝茶聊天、琴棋书画、慈善活动、梵呗演出、游山玩水和人际应酬。
2.省心、省力：既不用长期地专心闻思教理，也不用深入佛教三藏典籍，遇到任何人来问佛法，我都可以教导他“老实念佛”。
师父，如何降伏其心？
南无观世音菩萨！
师父，如何应住？
南无观世音菩萨！
师父，什么是五下分结？
南无观世音菩萨！
师父，修行证得阿罗汉果之后，还要继续修学菩萨道吗？
南无观世音菩萨！
……
至于您说的◎◎法师修学的“观音法门”，我在佛教界这二十多年也遇到过几位出家法师修学什么“四臂、六臂观音法门”，也在生活中阅读过一位英国籍越南出家女子和一位澳洲籍在家华裔男子的“观音法门”系列著作，因此我个人认为他们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其理论来源都是依据印度大乘佛教经典、中国汉传佛教神话传说、西藏与蒙古地区的传统宗教故事和印度与西域的其它宗教理论“杂交”出来的一系列所谓的佛教修行法门。
事实上，不管他们宣传的如何神奇、灵验和漂亮，只要您认真地学习过印度佛教历史和清晰地知道所谓的“观世音菩萨”只是印度大乘佛教出现之后产生的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那么我相信您对这些所谓的观音法门立刻就会失去闻思修学的兴趣与动力。
印度历史上的释迦牟尼佛陀，始终教导和鼓励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们“自依止、法依止”和“以自为岛屿、以法为岛屿”。
印度历史上的释迦牟尼佛陀，从来没有教导和鼓励出家僧众和在家弟子们祈求、祈祷和祈福，当然也更不会教导和鼓励出家僧众与在家弟子们皈依（南无）观世音菩萨和修习所谓的“观音法门”。
我自己至少有十二年都没有主动地祈求、祈祷、皈依和念诵过观世音菩萨，不仅现在不念，以后的生命里面也不会去念，来生当然更不会去念。但是对于很多喜欢祈求、祈祷、皈依和念诵观世音菩萨的民间宗教信仰者们来说，我也不会去干涉他们的受宪法保护的宗教信仰自由权。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爱信，尽管去信；谁爱念，也尽管去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