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Ning He
一
堂嫂今年才49岁,可是已经罹患癌症四年多时间了,据说之所以能够支撑到现在还没有离开人间,完全是依靠各种昂贵的现代药物来维持着生命。堂哥在最近几年也是经常地向我询问打听:“佛门里面有没有能够治病的高僧?你嫂子如果不能平安地度过这第一期的五年时间,病情恐怕只会越来越严重。”
堂嫂和我都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当年还没有把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开成两所学校之时,我读初中,她读高中。因此,纵然是没有和堂哥结婚,我内心里面也不希望堂嫂罹患任何一种疾病,我是衷心地祝愿她能够平安健康和幸福快乐地走完这一生。
每次看到堂哥眼里流露出来的焦急和希望,我都告诉他:“佛门里面确实是有一些精通传统医术的出家僧众,我不仅遇到和认识几位,甚至还在一位具有独立的处方权的老和尚身边生活了十几天。这位老和尚常住的寺院里面不仅设有门诊处、治疗室和常备着至少五百多种传统药物的大药房,据说他的来自道家传承的中医本领也是早已享誉四方。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建议嫂子去接受这些所谓的“佛门医僧”的治疗,因为嫂子现在已经确诊是癌症,我个人认为这类病症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的佛门医僧能够诊断和治疗的范围。当然如果你们俩决心要去碰碰运气,我也不反对,只是提醒你们可以前去接受任何一位佛门医僧对于病情诊断治疗的建议,但是最好不要直接服用没有经过专业医生鉴定过的任何草药和成药。”
堂哥看起来明显是有些失望,他接着问我:“有两位朋友介绍一位家在宿桥区的能够治疗很多重病的会过阴和通灵的奇人,我想带你嫂子过去请他看看,明天上午你和我们一起开车过去吧,来回最多一天时间,晚饭之前回到家里。”
我说:“嫂子的病现在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还是等到疫情全部结束之后再过去请会过阴和通灵的奇人看病吧,你不如在这段时间里面请你认识的所有朋友们提供他们知道的民间高手和江湖奇人,到时候我陪着你们俩开车过去一个不漏地登门拜访。”
堂哥想了一会,同意了我的提议,决定等到疫情结束之后再过去看病。
二
我的所有堂哥堂姐和表哥表姐不仅都是“有神论者”,而且还是“民间有高人”这一理念的虔诚信仰者。平时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有家人生病了,几乎都是一边往医院里送去请医生诊断治疗,一边安排人过去请附近的那些能够“走阴”和“通灵”的人士审视察看。这样连续几十年时间过去了,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已经结婚成家和生儿育女了,可是每次看病都是“两边跑”的情况却是一直继承和延续下来,甚至还因为私家车的出现变得更加方便和频繁。
对于家族里面的这些同时出现的一边“求医”和一边“拜神”现象,即使看起来好像是非常矛盾和荒谬,我也从不予以批评或反对,因为人世间的日常生活之中确实是有一些事情地发生,并不能简单地采用“一刀切”的态度全部都给定义为只是纯粹地偶然巧合或者是江湖中的骗术行为。尽管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个社会上确实是有一批江湖人士长年累月地精心设局布套和时刻准备着“磨刀霍霍向猪羊”,可我仍然愿意遵守着“具体事例、具体分析”的原则承认和相信在人类社会里面的特定的某些领域之中还是存在着一些暂时不为大众所熟知的民间高人。
例如:我还在家乡就读中学时,村庄里面有一对从小就是双目失明的盲人夫妻,他们俩据说是精通一种叫做“文王金钱卦”的占卜预测本领,在方圆百余里内都是颇有声名。我的大姑妈曾经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前去礼请这对盲人夫妇为我看看未来的人生发展,当把我的生辰八字报出来之后,女方先起了一卦,沉思一会又让男方重新起一卦,然后两个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
因为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个村庄里面的熟人,看到一向健谈的两位“能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我的姑妈就主动地和这对盲人夫妻说:“你们俩不要有什么顾忌,看到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吧,反正好坏我都能接受。”于是女方说:“你这个侄子的卦象非常怪,我算他在21岁那年可能会走向一条很少人走的路子。”女方刚刚说完,男方就接着说:“我起的这次卦也是,你们如果在他21岁那年给他结了婚,可能他就不会走了,如果没有婚姻拴着他,可能他这一走就是很多年都不能回来。”
我姑妈听了之后心里很害怕,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将来我在21岁那年犯下什么法律被判刑关进监狱里面“很多年都不能回来”,但是这对盲人夫妇不仅肯定地告诉我姑妈“没有犯任何一条王法”,并且让姑妈明天带我一起过来,他们夫妻俩重新再为我起卦。
我的姑妈当天晚上从盲人夫妇家里出来,就直接来到我家里把这次起卦的全部经过告诉了我的父母亲。第二天吃过晚饭,我的父母亲带着我先到姑妈家,然后一起来到这对盲人夫妇家里重新起卦。我至今还记得盲人夫妇对面坐在一张饭桌两边,每人面前叠着八枚铜钱,男方说了一句“天花之时”,女方说了一句“地花之开”,然后两个人同时把各自面前的八枚铜钱抓在手里混合摇晃几下再铺在饭桌上面,然后用手一只一只地摸完正面和反面。
摸完之后,盲人夫妇告诉我的父母亲和姑妈说:“今天的卦像显示还是那样子,你们在他21岁那年给他结了婚,他就留下来了,如果不能结婚,他就跑出去了。”我的父母亲想请盲人夫妇详细说清楚将来会跑到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生活,为什么会跑这么长时间,但是盲人夫妇却守口如瓶,好像一句也没有告诉大家,只是反复地说“也不是坏事情,更不用多担心,这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后来我在1996年走入佛门剃度出家之时,正好是21岁。
出家之后的第一次回家看望父母亲时,已经是闻思修学或者说“盲修瞎练”十年时间过去了。
我回到家里见过父母亲人之后,又来到姑妈家里拉着她一起去看望村庄里面的这对盲人夫妇。
见面寒喧问候坐下之后,我说你们当年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将来会走上“出家”这条“很少人走的路子”?
盲人夫妇非常开心地笑着说:“我们是道门中人,不过问佛门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