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Ning He
我刚刚冲了一碗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两口呢，玉蓉嫂子就进来喊我出去再给大家聊聊佛法，于是我就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拿着小板凳跟随玉蓉嫂子来到了路灯下面的乡村夜话会场。三婶笑着对我说：“现在来听你天上地下聊天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看再要这样讲下去，最多也就是一个月，村里跳广场舞的那些人都会跑过来坐在这里听你讲佛法。”我也笑着对三婶说：“多活动一下身体，其实比长时间坐着不动要健康，大家每天能在适当的时间里跳舞、健身和锻炼还是有必要的，只是老年人在晚上九点以后最好不要再做剧烈地跑步、跳跃锻炼了。”
“为什么老年人在晚上九点以后不能做跑步、跳跃锻炼呢？”
“农村很多人千百年来的作息规律都是晚上休息，白天工作，这种生活方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如果老年人突然改变了这种习惯，也像年青人一样开始在晚上九点以后从事各种剧烈的健身运动，其实对身体健康并不好，因为心神不能安定、情绪不能平静、心念无法清净、体力也是迅速耗散。”
“那这样说，老年人在晚上能做哪些活动呢？”
“可以选择一些缓和的、不会让自己的心跳加快和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出现大汗的运动，比如散步、站桩、经行、伸展肢体、听闻佛法、修习禅观等等。”
“你上学这么多年，掌握的知识肯定要比我们这些人多，我们在你面前一比较，几乎都是没有什么知识的人。”
“不是这样说的，在知识面前，我们所有的人都可以说是无知的。”
“你怎么这样说呢？一个小学生掌握的知识肯定比一个文盲多，一个中学生掌握的知识也肯定比一个小学生多，一个大学生的知识肯定又比一个中学生多，研究生、博士、大学教授掌握的知识肯定又比一个大学生多，这不是事实吗？”
“你说的这只是部分事实，因为你还没有注意到知识的特点是什么。”
“那你来说说知识的特点是什么？”
“所谓知识，在今天来说就是有文献资料记载、有专门老师教授、有专业人员学习的理论、技术、方法、事实和经验。因此现代社会里面知识的第一个特点就是「所有的知识都是已经有人知道的事实。」比如说我为大家讲过的佛法理论和修行方法，这些都是知识，严格来说这些都是哲学里面的宗教学领域的佛学专业知识。但是这些知识并不是我首先发现的，也不是我创造发明的，更不是我总结归纳的，而是已经有人发现和总结归纳出来了，我是通过学习接触到的和通过思考比较选择的，然后再讲解给大家听，大家从我这里又接触学习和掌握了，然后又可以讲解给其他人听，其他人又可以继续讲解给另外的其他人听，如此口耳相传下去，可能会传到几代人、十几代人或几十代人。这就是知识的第一个特点：「所有的知识都是已经有人知道的事实。」从知识的这个定义来说，所谓的新知识，只是对于具体的某个人或某些人存在，就像这几天大家听到我讲的佛法知识，对于大家来说都是第一次听到，都是新知识，都是以前没有听过的知识，但是对于我的一些老师、同学或专业的佛学宗教学研究者来说，这些不过都是早期佛教里面的常识而已。”
“那知识的第二个特点呢？”
“知识的第二个特点是「人类社会里面的知识是无限的。」这个定义比较容易理解，因为大家稍微思考一会就能发觉各行各业的知识都是有很多很多的，有些专业领域里面的知识文献资料，一个人就是每天阅读十个小时，连续阅读到一百岁，可能直到临死的那一天都还有很多专业文献没有阅读完。我至今还记得自己读书时因为实在是太想阅读很多优秀的著作，但是明显感觉到阅读得太慢和太累，于是就去报名参加一个速读和速记训练，以为经过训练之后就可以尽情地大量阅读自己喜欢的著作了。等到训练结束之后，我的阅读速度提升很多，当时从图书馆里借阅图书时还是手写记录卡片，有些书籍背后的借阅卡片上的第一位读者都是我。但是读到现在四十多岁了，我连佛教领域里面已经公开出版发行的专业文献著作论文，都不敢说已经阅读过多少数量，因为已经出版的和每年每月不断出版的专业文献著作太多了，多到根本无法阅读完。这就是知识的第二个特点「人类社会里面的知识是无限的。」知道了这个特点，就不会盲目炫耀和狂妄自大了，因为任何一个人曾经学习过的和已经掌握了的知识，都只是人类社会里面的极少的一部分知识，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知识，就这么一点点知识，又有什么值得炫耀和自大的呢？”
“那为什么有些人会嘲笑别人没有知识和显摆自己很有知识呢？比如一些城市人就经常看不起农村人，说我们没有文化没有知识。”
“严格来说，人和人之间只有在同一个专业领域里面才可以比较出各自了解或掌握了多少专业知识，并且在这个特定的专业领域里面针对一些专业问题进行交流、探讨和批评，当然也包括嘲笑、调侃和讽刺。但是所有的这些对话方式决不能超出双方共同所在的专业领域之外，因为这是知识的第二个特点所决定的，因为「人类社会里面的知识是无限的」，那么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无知的领域，而且这个无知的深度和面积还特别地大。举例来说，假如一位大学里面的物理学教授嘲笑一位农村人不知道什么是牛顿定律和不知道什么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些物理学界的基础常识，我也可以请这位农村人问一问这位大学教授是否知道一亩地需要多少重量的芹菜种子或者一棵苹果树上可以结出多少个苹果等等。因为只要是知识的学习、记忆、掌握和应用，就永远都有自己不知道的内容和事实。当然了，社会上确实是有一些人，喜欢通过嘲笑别人的无知来显摆自己的有知，其实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知识。”
“那知识还有什么特点呢？”
“知识的第三个特点是「很多知识是自己不需要去学习、记忆、掌握和应用的。」因为人类的生命非常短暂，人类创造发明和总结归纳出来的知识又非常浩瀚渊博，因此任何人只能在学习必须的生活常识的基础上，再精通一门或两门专业领域知识就可以了。如果违背了这个原则，如果误解了广学多闻的定义，那么就会出现看似学习掌握了很多知识，其实已经成为一位废人了。举例来说，佛教的释迦牟尼佛陀，他就亲自制订戒律严禁出家僧众学习任何歌舞倡伎，甚至连中国人普遍认为的学习医术治病救人都严令禁止。佛陀的这个用意看似不近人情，其实明白了知识的特点之后就会发现佛陀是真有大智慧。因为出家僧众的正业是闻思修证佛法，是具足佛法正见、是生起择法觉支、是走入清净法流、是证得出世圣果、是继承和弘扬佛法，这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使命、责任和义务了。如果出家僧众不去认真努力在这些佛陀要求的正业上面，如果出家之后既没有闻思经历和具足佛法正见，又没有生起择法觉支和走入清净法流，却偏偏以琴棋书画、歌舞梵呗、杂耍表演和祈福放生等等来教导众生，其实这已经走向外道了。”
“知识还有什么其它特点吗？”
“知识的第四个特点是「很多知识是极其无聊的和非常有害的。」以佛法的观点来分析人类社会里面的知识，有些是极其无聊的知识，例如各种大学排行榜、以琼瑶为代表的言情小说和以金庸为代表的武侠小说、还有浙江横店拍摄出来的系列影视作品等等；同时还有一些知识是非常有害的，例如权谋学知识、厚黑学知识、成功学知识、传销术知识、电信诈骗知识、网络黑客技术、地沟油熬炼技术、化学配方奶粉技术、药品造假技术、食品投毒技术等等。”
“知识就只有这些特点吗？”
“还有最后一个特点「零碎的、一知半解的和不成体系的知识可以彻底废掉任何人。」”
“瞧你这话说得，零碎的知识也是知识呀，即使没有好处，也不会彻底废掉一个人吧？”
“因为时间不早了，我就直接举两个例子吧。王山峰是我的小学同学，大家都知道他天天看电视，这么多年下来他能从秦始皇一直聊到多尔衮，从唐太宗一直谈到克林顿，他的知识面相对大家来说已经是足够渊博了吧，但是在我看来他的这些知识全部都是零碎的、一知半解的和不成体系的知识，充其量只有自娱自乐的功能。还有我曾经看过一个知识抢答比赛，两个男选手分别是来自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在读学生，他们俩的抢答也非常迅速和正确，但是我只看了一会就不看了，因为在我眼前的这两个著名高校的学生表现得如同两个大傻子一样。当时我是无意中上网看到的，总共欣赏了十来分钟就不看了，这次比赛的最后输赢结果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两个学生都不懂得知识的特点，否则他们一定会果断地拒绝参加这样的知识抢答比赛。”
“既然知识还有这样和那样的问题，那我们要怎么学知识呢？”
“先学习基本的生活中必须用到的知识，例如洗衣做饭、个人卫生、安全用电、道路交通等等，然后在九年制义务教育学习阶段形成正确的价值观，自己能够清楚知道和准确判断什么是对错，什么是善恶，什么是是非，什么是真假，最后再专注于学习自己选择的或从事的专业知识。这在佛教里面就是五年依止老师学习、慢慢具足正知正见、迅速生起择法觉支和顺利走入清净法流。”
“这是自己学习的顺序，那教育别人要怎么教呢？”
“佛教常说教化众生，教化的顺序也是这样，自觉和觉他，都是一样的内容方法和次序，并没有任何不同。”
三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她还没有讲出几个字，路灯就熄灭了，今晚的乡村夜话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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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乡村夜话（一）---2019年9月3日
2.乡村夜话（二）离开与执著---2019年9月4日
3.乡村夜话（三）荣华和富贵---2019年9月5日
4.乡村夜话（四）往生天堂的方法---2019年9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