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16日星期日

分别心-3

 朱倍贤:「如理作意」-修行的从始至终都需要「分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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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用佛法来帮助自己选择、帮助自己「如理作意」地把注意力导向到「有帮助」的区块,即使你认为自己是「无分别」、「无所住」,实际上,都是盲目随着习性在寻觅。这种「守株待兔」式的「活在当下」,就算「瞎猫撞上死老鼠」地有一些特殊体验,都不是佛陀所建议的稳固可靠进步方式。

这就是为什么佛经讲,心一接触到境界时,已经好多现象、活动产生了(触缘受想):想蕴起作用,受蕴起作用,注意力情不自禁地被所喜的境界吸引、被所厌恶的境界排斥。一连串迅如雷霆的心理现象,对当下触境「加工、加料」;在那时,「不思善、不思恶、无分别地活在当下」,触碰到的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实相」、「永恒无限」,而是无益修行的「无明触」

以下举具体的经文来说明,修行从始至终都需要「分别心」:

《中部 135经》讲到,一个修行人要不断地分别:什么是「善巧或不善巧的」,「值得称叹或会被诃斥的」,「值得去开发或须要被断除的」,「对于我的长夜安乐有帮助或有伤害的」。

《中部 117经》讲到,「正见」是能够分别「正志与邪志」、「正精进与邪精进」、「正语与邪语」乃至到「正定与邪定」等等的差异者。也就是说,「正见」是能分别正确与不正确的评判。

《中部 19经》,佛陀在回忆自己修行的过程,讲到他不断练习把心念分成两个部分:什么是「值得想的」、什么是「不值得想的」。这篇经文举了许多例子:有一种念头是跟「欲贪」有关联的/有一种则是脱离欲贪的;有一种念头是跟敌意、恶意有关的/有一种则是脱离开敌意、恶意的;有一种念头是跟害意有关联的/有一种则是脱离开害意的。

这部经又继续讲:有一种念头会造成自我的伤害、伤害别人,或者两者都伤害;这种念头会破坏自己的智慧,增添忧恼,无法导致解脱。另一种则相反,不会造成自己、别人或两者的伤害,会帮助智慧、消除忧恼、通达解脱。

佛陀又更进一步作分别,这些对比的项目:其中一个是必须学习断除、排遣、根除的;另外一个是应该熟练和开发的,是对于「出离」跟「内心的净化」有帮助的。

佛陀又继续说:能善巧地分别念头的好与不好之后,即使内心已存有好的、对解脱有帮助的念头,还要进一步观察「念头的味与患」。要想到:是的,我日夜想着这样的好念头,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可是它却有个坏处,就是想太多了人会累,禅定就不能够成就。所以,就连善巧的念头都还要继续分别它的作用、效果(「味」与「患」):是不是应该一直想,还是到了一个地步和目标后,就连善巧的念头都要放下。

同经接着说,放下之后,内心得到凝定、宁静,还是要继续分别:这样的宁静有什么用,我能够把它拿来做什么?然后,往下一个目标:把这样的宁静开发成为禅那。禅那开发起来之后,还要继续分别:我现在要利用禅那的力量,帮助我了解自己跟别人的内心。因为人在禅那时,心会变得有韧度、好用、听话。在禅那发展之后,心会变得强而有力,可以把这股力量转向于了解自己和别人的心。

在这篇经文的终结,佛陀讲到他的法就是这样,从头到尾建立在「分别想」dvedhavitakka):比丘们,我已经把安全的、安适的道路开示给你们了;那条错误的道路,我也跟你们讲,并把它关闭了,告诉你们不要走那样的路。我把虚假的关闭,把真实的打开。一个老师,为了自己的弟子的长夜安乐,所该做的我都做了。

佛陀这里全然是否定了「一切法皆虚妄」、「法法平等」、「烦恼即菩提」、「不思善不思恶」。佛陀这里所说的,如同他在其它原始经典所说的:这是虚假的、这是真实的;这是该培养的、这是该断除的;有智慧的人,一定要把这个分别弄清楚。如《相应部 12.17经》所说,苦迫是真实的;苦迫的经验不是虚妄的。大乘般若所讲的「无苦、集、灭、道」、「苦集灭道无有实体」,都是偏离了佛陀务实态度、「以拣择分别为道」的教育风格。

大乘般若和《六祖坛经》讲的意境,是「放下价值取舍」(「不思善不思恶」)而「法法平等」,所以没有必要断生死、证涅盘云云(没有哪一个是比较好,没有哪一个是比较不好,都一样是空性,也没取舍问题了) 。大乘般若因为「放下价值取舍」,而无所谓生死涅盘,甚至认为价值取舍就是问题(所以倡言「至道无拣择」、「分别是病」、「生死涅盘无有少分差异」) 。而佛法,相反于大乘般若,从「正见」到「正定」,每一个道品,都坚持解脱道和净善无恶的价值观,坚持「分别苦聚与苦灭的差异」是正确修行的动机,坚持「离苦得乐」是人生最值得的努力

原本的佛法解脱道是完整、全方位、建构身心健康、次第导向愈来愈高快乐的教育体系,变成了后代禅者「起心即错、动念即乖」的单面修行。大乘般若经典,龙树《中论》哲学的全部,单一疏漏地以「破相」为修行的全部内容,硬是忽弄佛法地把「有相/无相」与「灭苦之道」拉上关系。

实际上,佛法中所谈的「解脱」,主要是「行蕴」上的改变而达成(「爱」、「无明触」所生的冲动等「诸行」的「渐次厌离、止息」)。而根据大乘般若和龙树中观解脱变成了只是「想蕴/相」内容的改变(认知到事物的界线分野是虚妄的、个别物体有「自体」是想象分别的)(而这种「无相」、「无自性」,在佛陀的教育中都只算是轮回的知见,不能通达「出世间解脱」的见解。见 《仍是轮回法的「无相」、「无自性」》一文)。

《中部 61-62经》,佛陀教导7岁的罗睺罗(佛陀的亲生儿),修行的一开始,就是要锻炼一直要使用到修行最结尾的分别心。佛陀教罗睺罗必须先学会:讲话、做事情的时候,心里要分别,这些动作是有利益或无益的;先做分别之后再做。等罗睺罗把这样的习惯培养好之后,才开始教罗睺罗「平舍心」:把心训练得像水、火、大地、风一样地「不对适意不适意」所动摇占据(《中阿含 24经》说是不对「净与不净而有憎爱愧耻」)。这里的「不动摇」不是「无分别心」——而是认知到良善努力仍无法对境界有帮助时,就要放下无谓的浪费精力,安忍「平舍」;有了像地水火风这样的「平舍」之后,还要继续分别,将「平舍」切入「十六胜行」。而「十六胜行」的每一个技巧,也都是需要分别心的功能。

注意:原始佛经所说的「厌不厌俱舍离」的「不憎爱」、「平舍」,不是「无分别」地「不迎不拒」,而是分别拣择后 放下了「没有帮助的活动」、「于事无补的费力」。这是奉持着符合佛法的价值取舍的。

《增支部 7.63经》对于「正念」的解释,几乎跟现代南传老师的解释相反。现代南传老师讲「正念」就是:不做分别、放下批判地活在当下。而这篇经文讲,「正念」就像是「守门人」一样,看着城堡的门,如果是可疑人物,就不放进来;认识的、无害的人才放进来。这位守门人要「以多闻作为他的武器」。也就是说,他心里面要有「具分别力的知见」作为评估往来人群的标准。

同一篇经文讲到,当一个人具备这种能清楚分别的「正念」,接下来要做的是:把禅那修炼到高度善巧。它的英文原文如下:So that he can obtain at will — without difficulty, without trouble — the four jhanas, heightened mental states that provide a pleasant abiding in the here-&-now。意即,他要能对禅那通透、自在,几乎是随心所欲地善用禅那。所以,一个禅修者内心必须有清楚的目标:「我要在禅那中获得熟练的技巧」。佛经里面完全看不到佛陀讲:「不要有所求;有所求不好」;而是讲:「你要有清楚的欲求,好的欲求,清楚的目标,知道应该要做什么。」

同一部经也讲到,一个人如果能把禅那修炼到这样的地步,就是一个不被魔所击败的人。所以,第一、可看出佛法高度地重视禅那,有些经典甚至把禅那提升到出世间的地位。第二、禅那的获得,必须透过欲求,必须有清楚的目标才能获得。

另外,《相应部 51.15经》讲得也很清楚。有学生问:「佛法是有目标还是没有目标?」回答是:「佛法是有目标的。」目标是:放弃掉喜贪,也就是放弃执着、()。另外,这位学生还问:「佛法的目标是有终点还是没终点?」回答是:「佛法的目标是有终点的。」也就是说,佛法的目标不是无边无际的,不是尽法界、尽十方,而是有具体的终点。那个终点就是:当渴爱断尽时,内心完全清凉,不会再经验到驱动力的干扰。

同一部经也讲到,如果要达到佛法的目标,一定要有「四神足」。第个是「欲神足」,就是欲望、有所求;对于眼前的目标、中、长程目标是有所求,而且,是强大的有所求、企图心。第是「勤神足」,为了达标而勤奋认真。第是「心神足」。心神足就是以「动机」、「决心」作为达成目标的动力(英文常译作resolve as the base of success)。最后一个叫「慧神足」。这里的「慧」,中文的含意有点不清楚。巴利文是vīma,就是「分别」的意思。很有意思的是,「般若系统」的大乘经专门批评vīma,认为那是不好的。可是在原始经典里,佛陀的教义是:一定需要vīma,一定需要分别,才有达成目标的能力。佛陀把「分别」当作是不可或缺的工具。再一次地,原始佛经中的「慧」,与多个巴利词语相应的字,都跟「分别」有关。

择其善者而用之

  昨天晚上,平法师写给我一段非常精彩和务实的个人观点。征得其本人同意之后,我分段转载如下: 「分辨禅宗传承历史的真真假假,其实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因为禅法本来就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教法。你不能用物理世界之中的事实存在与否,来观察寓意世界里面的人事传承和师徒对话,这是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