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11日星期二

佛法不是拿来广度众生

 朱倍贤:「慈悲喜舍」不是「利他主义」佛教中被颠倒了的「大乘」、「小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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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是给「想要自救的人」,而非拿来「广度众生」

大乘「慈悲」的第三个误区,是以为佛法救渡是适用于所有众生。

小时候喜欢去公园玩。看到公园的湖里有很多大肚鱼,觉得很可爱、很喜欢,会一直要求大人把大肚鱼捞起来带回家养。我觉得这是我要对鱼好,鱼应该要很高兴地接受啊!那时,完全忽略掉,这些鱼由衷地希望不要被打扰、希望我们可以放牠们一马。同样地,对于世间绝大多数的生命,与其自作多情地对牠们好,不如不理会牠们,互相保持安全距离

宗教自我本位的预设立场,就是以为宇宙法界所有生命,都归摄于我的宗教,需要接受、也想要接受 我们的干涉、拯救、超渡、放生;以为我的宗教,适用于所有人类、甚至所有生命。然而,世间绝大多数的生命和我们没有甚么有意义的交集。宗教家所发的惊天动地的誓愿,「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事无量众生如事父母」,于世间中绝大部分的众生,又有甚么相干呢?

想想看,宇宙这么地辽阔,有多少不同型态的众生,追求着不同的需要。他们依循不同的业力,追逐着个别心中所认为的乐,避开个别心中所认为的苦。「予一切众生乐」,是一个多么琐碎的誓愿!这么多不同的众生,绝大部分跟我们是没有交集、也无法交集的。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利他行为」(altruistic behavior)和「利他主义」的价值观,只对 蜜蜂、狼、海豚 等等「群居动物」有意义。对「非群居动物」,如 沙漠蚱蜢、穿山甲、豹、犀牛 等等,「彼此沟通」、「互助」、「同事利行」完全是一个无意义、无从相应的行为。甚至,对很多「非群居动物」而言,与其它生命的互动 几乎都是有害的。起码在地球上,「非群居动物」的数量又远远多过「群居动物」。

也就是说,「利他主义」只是物种进化中演变出来、适用于极少数物种的一种生存策略。将「利他主义式的慈悲」奉为修行最高规臬,以为这是放诸法界皆通行的最伟大品德,恐怕是人类本位主义在作祟吧!

原始佛经告诉我们,佛陀体证解脱后,想到的不是轰轰烈烈地宏传「人间佛教」、「度化恒河沙般众生」。他想到的是,他的这条路,只适合极少数人类,就更别谈非人类的生命了不只如此,他还想到,这么棒的一条路,如此通彻的解脱,要系统地向他人解说、引导他人迈入,将会令自己很「费力」(klamatha)「费心」(vihe),因而在一开始,不倾向教导他人,不能决定对外弘法是否有价值(相应部6.1经;中部26经)。但后来想到那些「极少数有根基的人们」的福祉,还是决定将他的经验 系统教育化、向他人倡导。

也就是说,佛陀说法的意图,是极其有限地针对着那些 心智已成熟到 能与佛法相应的人「那些智眼只被很少尘垢遮蔽的人」。而实际上,历史佛陀所成功教化、证得相同解脱的人,仅是以「千」来计算的。「恒河沙数 不可思议众生」都来听法并且受益的浩瀚场景,只是诗意的想象、宗教家的一厢情愿、存在于大乘经典的神话中

这就是佛法不同于世间宗教、大乘的一点:不以广博圆融为宗(以为愈多、愈大、愈包容、愈无条件利他就是「大乘」),而是务实地认知 甚么是人类所应该专注的「极有限范畴」(确认自己的时间、精力、机会是有限的,对于这些有限资源几近吝啬地珍惜,不断检择甚么是「可做、该做」;集中火力于 佛陀所认定的「唯一议题」,不被通俗宗教中的理想主义、意识形态所动摇)。懂得「极有限范畴」是成熟心境的表现,是「如理作意」,绝不是所谓的「小乘」。

面对大自然「物竞天择」、「视万物如刍狗」的残忍现实,佛陀所选择的不是处处去「人道干涉」、「闻声救苦」,像 神教的上帝般,大小事都管、都拎到自身上。相反地,佛陀认知到,只要是轮回,只要是世间法,就有无可避免的相杀相吞、永远解决不完的副作用、永远顾此失彼 无法兼顾所有生命的利益(你要「舍身喂虎」,有没有想到被你救活了的老虎,接下来要去吞杀更多其它生命?你因为主观的「悲悯」而刻意维护某个物种,有没有想到,这种人为干涉 所可能带来的生态浩劫?)。

佛法的行者,希望众生能获得真实的快乐,也愿意让自己做他人真实快乐的助缘。对于有所交集的人类,若有机会,或是以 降低对彼此负担的方式 来互助,或是分享自己已实验成功的快乐之道,或是无言中散播和示范真实的快乐。这样的「慈心」是务实的,没有对彼此非要不可的「义务」或「绝对利他主义」的教条

《经集4.15》告诉我们:如同快速干涸的池塘中的鱼在挣扎翻转,世间的人为了有限的资源辗转竞争;还残存水分的烂泥角落,无不是被争夺霸占着。见到如此,佛陀的思索不是「如何拯救所有的鱼」。佛陀所想的是,这是如斯荒谬、极度危险、无从救护的生存方式!想要「生生世世菩萨行」?《中部84经》告诉我们:整个宇宙,没有真正的救护,没有人有能力做主。放眼看去,整个世间没有能提供「利他者」自身的长久立足点、施力点,更别说「被救护」的人了!

《经集4.15》还告诉我们,佛陀面对世间苦迫的心理反应是:「个人危机感」、「出离迫切感」、对世间「不抱任何遐想和期盼」(巴利文的samvega起码含有此三义)。

面对生命本质的苦迫与动荡不安,佛陀没有选择去、也没有能力去 纠正和干涉这样的本质。佛陀从没有「建设人间净土」的遐思。「慈善家」、「救世者」只能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梵天请佛说法的深义,就是认知 利他主义、菩萨道 都是不究竟的)。面对大自然的残忍和生命本质的苦迫,佛陀不做「慈善家」、「救世者」。他清楚看到,让自己「入世」,就是无边无际的纠葛(增支部3.38经)。纠葛后,仍是无解。所以他的选择和教导是「出离」、「深知和厌离世间苦迫」

原始佛法,不是拿来对抗和改善 大自然中的残忍。原始佛法,是拿来 确知 大自然的残忍,确知「只要参与 于大自然,就要继续承受 无解、枉然的苦迫」。真正的佛法,不允许「一切法皆是佛法」,而是严谨遵守「极有限范畴」(「苦与苦之灭」;中部22经)。世间的确有「对抗和改善 大自然残忍」的一些肤浅手段(例如:财富积累、慈善救助、人伦规范),这其中许多手段都是一个程度上有用的、基础的。但这些手段并不属于「佛法教育」的范畴,而是世俗的共通价值。

对于世俗的共通价值,佛法是对有的部分接受、尊重,对有的部分不置可否,对有的部分批评、反省,对有的部分呵斥、扬弃。总之,佛法是有界限、有限量,不允许「法法皆是佛法」、「世间法即是佛法」的。佛法更加不会把漫无边际的利他善行、「建设人间」,作为修行中最高的价值

择其善者而用之

  昨天晚上,平法师写给我一段非常精彩和务实的个人观点。征得其本人同意之后,我分段转载如下: 「分辨禅宗传承历史的真真假假,其实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因为禅法本来就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教法。你不能用物理世界之中的事实存在与否,来观察寓意世界里面的人事传承和师徒对话,这是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