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Ning He
在国外读研期间,我内心深处非常敬重的一位长期严谨治学、并且先后出版过多部优秀的学术研究著作的老先生,昨天突然给我发来留言:
「您的考证功夫令人佩服,但仅此而已。以小乘破大乘绝对是败法之举,业力不可思议。虚老到过缅甸、泰国,曾入定9日震惊东南亚,国王亦供养顶礼,未见有一僧出来指责是假入定、相似法。云门事件中,老和尚死而复生,勿宁说是已生死自在。其理由见体光老和尚开示录,此不论。虚老真实年龄,弟子们有说:实际是123岁,对外称120岁。圆寂前有:我去去就来。后世称八地大菩萨,一生恢复寺庙道场不止百座,试问可有第二人做到?法师您学小乘也无可非议,但想推翻大乘,蚍蜉撼树了!字数有限,不论阿难尊者之事了。」
我阅读之后,立即回复老先生:
「先生您见笑了,后学深受大乘佛法之护佑,内心并没有推翻大乘之妄想,小文章仅仅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今天早上,我想起老先生多年来对于民国佛教界诸位大德高僧的深厚感情和长期怀念,决定还是有必要根据留言的内容,阐述一下自己对于当代著名的禅宗泰斗虚云老和尚的基本认知。
一、「虚老到过缅甸、泰国,曾入定9日震惊东南亚,国王亦供养顶礼,未见有一僧出来指责是假入定、相似法。」
我在20多年前,曾经在一些不同的佛教书籍里阅读过虚云老和尚于泰国曼谷“龙泉/华寺”的一次法会现场,正在讲经说法之时,突然入定九天,引起泰国朝野上下一片轰动的记载。
同样是这些佛教书籍,里面同时还记载着虚云老和尚入定九天之后,刚刚出定就身患重病,以致连续多日卧床不起、滴水不进,直到一个月后,方才痊愈。
同样的经历,虚云老和尚的另一次著名的入定,也是在终南山住茅棚期间,一天正在灶前烧火煮芋头时,突然就进入禅定。等到其他同参道友前来看望他时,把他唤醒之后,才发现锅里的芋头上面,已经长出寸许的霉菌。估计算来,大约入定15--18天之久。
老先生看到这些记载,心中对于虚云老和尚的禅定功夫,可能生起的是一片真诚的景仰和虔诚的钦佩之情。
但是,我从这些文字记载里面,却看到了虚云老和尚的禅定功夫,甚至都没有达到“初禅”的水平。
您要问我有什么证据,我的证据就是初禅行者人人皆有的“五种自在”能力:
1.省察自在;
2.转向自在;
3. 入定自在;
4.住定自在;
5.出定自在。
所谓“自在”,就是可以自由地、随意地决定自己的禅修状态,类似您在家中手里拿着遥控器,轻松地切换到不同的电视节目频道一样。
所谓“自在”,就是可以自由地、随意地决定自己的禅修状态,类似您在家中手里拿着遥控器,轻松地切换到不同的电视节目频道一样。
但是从虚云老和尚的传记里面,我们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老和尚的入定、住定和出定,明显地是“极不自在”:
1.正在为大家讲经说法时,突然就入定了;
2.正在灶前烧火煮芋头时,突然就入定了;
3.有时出定之后,立即身患重病、卧床不起、滴水不进、时间竟然可以长达一月之久。
当然,具备“初禅五种自在”的前提条件是:
当然,具备“初禅五种自在”的前提条件是:
1.得到真正善知识的传授和指导;
2.熟悉禅修的作意顺序和注意事项;
3.因缘具足,有一定的自由时间,能够专心于禅定修习。
以上这三项要求,对于虚云老和尚来说,显然是缺少前面的两项。
因此,在我心中,虚云老和尚传承、修行和教授的禅定,根本不是释迦牟尼佛陀为人间众生留下的禅定。
但是,虚云老和尚一生的苦行、忍辱、愿力等等,我仍然给予尊重,因为我做不到他的这些“以信愿心、修诸苦行”。
二、「云门事件中,老和尚死而复生,勿宁说是已生死自在。其理由见体光老和尚开示录,此不论。」
江西青原山体光老和尚的开示录,我只阅读过几页内容,就决定放弃继续阅读下去,因为我不认为这位老和尚通晓佛法义理和清楚禅修方法。
至于体光老和尚所谓的虚云老和尚已经是“生死自在”的说法,作为徒弟对师父的一种怀念、感恩和盛赞,即使在外人看来并非事实真相,但是也能给予理解和同情。
在佛法知见上,我有自己的观察点和判断标准,因此很少附和、认同或称赞别人。
但是,我对体光老和尚坚毅无畏的个人性格、清净淡泊的生活方式、传统禅宗行者的修道人风骨,至今仍然在内心深处,生起由衷地尊重。
三、「虚老真实年龄,弟子们有说:实际是123岁,对外称120岁。圆寂前有:我去去就来。后世称八地大菩萨,一生恢复寺庙道场不止百座,试问可有第二人做到?」
关于虚云老和尚的真实年龄,其实我们还可以多看看其他人的观点,并不一定要以虚云老和尚弟子们的说法为唯一正确的“标准答案”。
因为:
1.中国文化传统里,普遍认为“老中医、老和尚、老道士、老江湖、老领导、老同学、老首长”们,会有更多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聆听他们讲话,好象内心里面的感觉,也是“更可靠”、“更正确”和“更亲切”一些。
虽然这样也会导致一些不卫生的现象,就是有一些人,为了使自己看上去显得更“老”些、更有“经验”些,从而故意留着长胡须、留下长指甲。
2.按照大乘佛法观点,“初地菩萨,不知二地菩萨举足下足”,如果哪位人说虚云老和尚是“八地菩萨再来”,根据语言逻辑推论,此人一定至少是“八地菩萨”以上的境界,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虚云老和尚是八地菩萨的境界呢?
在我记忆中,曾经阅读过的《虚云老和尚方便开示》是其晚年(据说117岁时)在江西云居山真如寺的讲法记录,我记得其中虚云老和尚曾经当众说过自己每天烦恼重重、“苦恼地很”。
其他人可能认为这不过只是虚云老和尚的谦虚之言,但是我认为这是虚云老和尚的真实之语,如同中国禅宗二祖慧可,在达摩大师为其“我与汝安心竟”之后,晚年还去酒楼等场所“调心”一样。
3.虚云老和尚一生修建和恢复许多佛教道场,在我看来,这是“事功”,并不能代表他的佛法知见就是正确无误。
举例来说:出家几十年、弟子和信众几百万、晚年竟然写出《晨起祈愿文》和《睡前祈祷文》虔诚祈祷“慈悲伟大的佛陀,请您赐给我智慧、力量、勇气等等”的台湾佛光山星云大师,不是也在世界各地建立了很多“佛教寺院”吗?您能说星云大师的佛法知见是正确的吗?
老先生和我的这些对话,从表面上看,只是一位中国文史功底深厚、佛学宗教感情真挚的前辈师长,对一位刚刚从事佛学研究的青年学生的耐心批评、善意提醒和殷切劝说,这在学术界师生之间和宗教界师徒之间,本来是极为平常和司空见惯的传道、授业、解惑现象。
但是,在这些通过文字进行的“师生对话”里面,其实又已经表现出双方对于同一位历史人物、同一起著名事件的完全不同的观察点、立足处和分析、判断标准。如果再往深处追问,又必然会涉及到双方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教育内容、不同的知识结构、不同的人生经历等等。
我内心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接受老先生的观点,老先生更不会接受我的意见,但是这并不障碍我继续关注和认真阅读老先生的系列学术著作,更不影响我内心深处对于老先生深厚的文史功底和真挚的宗教感情的尊重。
事实上,老先生出版的优秀的学术研究著作,每一本都曾经让我受益很多。
吾爱吾师!